今日亦是如此。
寻瑜经过时,灵瑾正将机关弓拉满。
她射箭的姿态一向很好看,身直如竹,弓开如满月,身姿清丽,如霜如雪。
灵瑾射箭,几乎百发百中。
但今日,她的灵箭“嗖”得一下飞出去,“咚”地撞在箭靶上,却偏了一寸,没落在靶心上。
寻瑜一怔,步伐不禁停下。
这时,灵瑾的肩膀仍旧平直如尺,她调整了一下弓臂,又准备开第二箭。
然而,弓刚刚拉满,她仿佛心不在焉似的,叹了口气,却又将弓弦缓缓安回,放了下来。
她将弓垂在身侧,低头瞧着脚尖,眼睫垂下,面露不安愁绪。
此刻的灵瑾,居然像个迷路的小女孩,无助地在原地打转,却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寻瑜微微一滞。
对妹妹的情绪,他最是熟悉。
最近几年,已经很少见她这样的神情。
没有迟疑,他调转方向,朝灵瑾走去。
“你……”
寻瑜将手放在灵瑾的肩膀,话还没说出口,灵瑾听到他的声音,忽然像受了惊的小鸟,整个人颤了一下。
“哥、哥哥。”
灵瑾回过头,面对他的脸,慌乱得异乎寻常。
她那双乌亮的明眸眸光闪烁,像清风惊碎了水中的月影。
然后,灵瑾白皙的皮肤迅速染上霞色,红得可爱。
寻瑜被她这样不经意流露的明丽晃了下眼。
但回过神来,又觉得灵瑾这样的反应不对劲。
寻瑜问:“怎么了?怎么吓成这样?”
“没有。”
灵瑾低下头,似乎在借此笨拙地掩饰自己的无措。
她外表给人的印象多是清冷,可实际上思维纯直,十分不擅长说谎。
她僵硬地说:“我、我从小与兄长一起长大,早就习惯了,怎么会怕遇见哥哥。”
话一说完,她耳羽下雪白的耳尖已红得愈艳。
寻瑜锁起眉心。
灵瑾这样说,反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倒不如不说,他或许还不会多想。
寻瑜别开头,别扭道:“不想说算了。”
仔细想想,灵瑾这般已不是第一次了。
自从她打开竹依上君和鹤将军留下的盒子以后,妹妹在他面前就奇奇怪怪的,好像总有意无意地回避他这个兄长。
那盒子里,究竟有什么?
寻瑜心如猫挠,然而面上却还装作一点不在意的云淡风轻样子,说:“我今日有事要出凤凰宫,也只是正好经过这里,凑巧看到你刚才射了两箭,好像都不在状态,才过来看看。”
——会不会是竹依上君和鹤将军的回忆太残酷,才让妹妹心神不宁?
妹妹看了可怕的画面,会不会伤心?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做噩梦了?
寻瑜板着脸,冷傲地说:“其实你为何会如此,我并不在意。”
该死,妹妹这么脆弱的时候,他居然不在她身边,他居然对此一无所知。
果然他应该更加关注妹妹一些。
如果她还会做噩梦的话,今日得提前叮嘱侍官一声,晚上不要将灵瑾廊上的灯笼全部熄灭。她小时候有点怕黑,要是醒来什么都看不见,她会更加害怕。
从灵瑾屋子到他屋子一路上的灯或许也还是点亮得好,说不定灵瑾心慌,会半夜过去敲门。
不,这样还是不保险,瑾儿大了,越来越独立了,也不再常像幼时那样会像他求助。
干脆他亲自过去守夜吧。
这样廊灯就可以熄灭,不影响她睡觉;万一她真的醒了,也可以及时用凤凰火帮她把灯笼点上。
……不过在此之前,先要将妹妹为什么心神不宁弄清楚,否则治标不治本。
寻瑜下巴微抬,冷冰冰地说:“但你如果一直这样郁郁寡欢,爹娘肯定会担心。等你愿意说的时候,可以自己去向父母倾吐……如果要对我说,也勉强可以。”
灵瑾听得愣愣的。
她觉得哥哥可能是在关心自己,但又不太确定。
灵瑾乖乖地说:“我明白了,谢谢哥哥。”
“嗯。”
两人面对面安静了一会儿,谁都没有再说话。
半晌,寻瑜等不到灵瑾开口,不由生硬地道:“所以,你要是不介意的话,现在可以跟我说。爹娘今日定然繁忙,我还有一点时间。”
谁知,这句话话音刚落,灵瑾刚刚恢复一些的面色,顿时又变得通红!
寻瑜甚至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却听灵瑾慌慌张张地道:“不、不用了。别的无所谓,唯有这件事,哪怕对其他人说,我也不能对哥哥……”
灵瑾话还没说完,就已惊慌地别开了脸。
她连东西都来不及仔细收拾,匆匆将机关弓和其他带来的东西抱在怀里,说:“没、没什么。我先回去了。哥哥,下次再见。”
说完,灵瑾还穿着弓射服,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留着寻瑜一个人在原地,怔愣地望着她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第77章 羽毛蓬了起来
灵瑾独自一个人冲回房间。
她跑进屋内, 一连串动作迅如疾风——旋身关门,插上门栓,用背抵住门, 顺畅如流水。
直到确认屋内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灵瑾才长长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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