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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掉田婆子后,阮筝拎起食盒便往后山去。这青雀庵她自小跟着祖母来过许多回,对周围的环境自然十分熟悉。眼下便穿过屋后的一小片竹林,径直往后山走去。
白苏说得对,这天眼看着是要下雨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味,偶尔有树叶上的水气凝结成珠,滑落下来掉在她脸上。她抬手抹一把那水渍,顺便将自己的巾帽扶了扶正。
黄昏时分光线昏暗,阮筝虽提着灯笼,却还是照不清前方的路。从前走顺的了山路今日也变得崎岖起来,走出一段后她才发现,自己竟有点分不清方向了。
她犹豫着走下一段布满青苔的台阶,隐约看见前方似乎有个山洞。正想着上那儿歇息一阵儿,可没走出几步脚下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阮筝脚下一滑灯笼便飞了出去,她只顾得上抱紧怀中的食盒,艰难地扶着山洞前的古树想要站起来。灯笼落在了不远处,她又想伸手去够,只是一探身便看到昏暗的烛火里,似乎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盘腿坐在石洞前不知是生是死,阮筝吓得浑身一颤,只觉得刚刚摔着的膝盖愈发疼得厉害了。
千娇万宠的侯府阮大小姐,突然有点想哭。就在这时天空一道惊雷劈了下来,照亮了那人的脸。
第4章 救命之恩 他就是那个将她赐死的男人……
阮筝被那雷吓着,紧紧地抱住了自己,本想把头埋进膝盖中,又总是忍不住想抬头去看那人。
她忍了许久终是没忍住,借着去拿灯笼的机会,偷偷打量了那人一眼。
那是个男人,眉眼竟意外地清隽好看,哪怕如今面色苍白,也自带一股风流韵味。他的胸口有微弱的起伏,证明此人应是活着。只是眉眼紧闭唇色泛白,额头上流下的不知是这山中的水气还是虚汗。
阮筝提着灯笼又仔细照了照,待看清后表情不由又是一滞。
这人的打扮十分眼熟,竟像是在梦里见过。从南国公府被带回摄政王府的一路上,除了丫鬟还有内侍陪伴,那些人穿的便是这样的衣裳。而她少年时也曾随长公主进过两回宫,亲眼见到过宫里内侍的装扮。
只是这人若是宫里的太监,又怎么会跑到这青雀山来?
阮筝手中的灯笼一抖,不由朝下照了照,这一照又照见了那人腰间的一样物什。她见那人不动便装着胆子伸手去他腰间,将那块腰牌拿起来仔细翻看了个遍。
确实是内侍会有的腰牌,梦里她被带进摄亲王的院落时,亲眼见到过每个内侍腰间都系了这么块牌子。那形状那花纹,梦里原本一闪而过的画面此刻竟变得清晰无比。
阮筝又把这腰牌翻了过来,只见腰牌背面刻着一个“慎”字,只这一个字就把阮筝吓得魂飞魄散。
什么后山什么雨夜,又或是什么内侍太监,都不如这一个“慎”字来得吓人。她在侯府长大,自然清楚这个慎字代表了什么。整个大邺能用这个字的,除了那个传说中如修罗一般的摄政王外,再寻不出第二人。
摄政王封瀛,当今圣上的兄长,亦是先帝建安帝的第六子。当年先帝在世时,听闻有意传位于他,但最后皇位还是落到了嫡长子手中,也就是后来的元康亮。这元康帝便是长公主的胞兄,也是因着他继承了皇位,长公主才得了如今这个封号,富平侯府也跟着备受圣宠。
而当时的皇六子慎亲王则被元康帝派去了西北边境与契丹开战。便也是从那时候起,从前养在深宫的皇六子突然威名日渐显赫,凭着赫赫战功成了大邺无人不晓的杀神。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鲜卑人突然趁乱攻打过来,竟是一路打到了都城。那会儿阮筝养在深闺对外头发生了什么知道得并不多,只知道元康帝突然没了,慎亲王带兵勤王从鲜卑人手中将京都夺了回来,转眼间从前几乎不曾听说的皇十二子被扶上了皇位,年仅十三岁的小皇子便是去年年底才刚登的帝位,而慎亲王封瀛凭着手中的兵权和在朝野间滔天的权势,理所当然成了摄政王。
这天下虽说还是他封家的,但真正的掌权者谁举国上下心知肚明。
阮筝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今日竟会碰上慎亲王府的内侍。她吓得放下腰牌,拔腿便要跑。
摄政王封瀛,不仅是掌握着整个天下的杀神,更可怕的是,他就是梦里那个将她“蹂躏”过后又赐死的男人。
想起他与自己相拥缠绵的景象,那双杀人无数的手抚过她的肩头时引起的颤栗与恐惧,还有他赐的那碗死药的味道,阮筝不由头皮发麻。
她不想再死一回,她一定要离和这个男人有关的人和事远一些。
阮筝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扭头便要跑,可刚瘸着腿走出几步,她又停了下来。想到即将发生的一切,她身子不由一颤。
按梦里的描述,祖母今年便会过世,而她也会在热孝期与南国公世子成婚。到时候摄政王派人抄家夺府,她自免不了又要被那无用的世子献给封瀛。
一切像是个轮回,而她竟无力阻挡。即便她这次逃到了青雀庵,但难保这婚事最后是不是还会成。即便不成以她家和南国公这些日子走得如此之近来看,到时候摄政王血洗清算的时候,只怕也逃不掉。
她记得清楚,梦里南国公因勾结三皇子意图谋反,这才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富平侯府若是与南国公府不清不楚,又如何撇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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