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足有两分钟,才冷冷地说:“我送你去医院。”
“我不去!”明皙对着丁瑾瑜摇头,还是不肯说原因,“总之我不能去,我没什么,自己能处理,就是需要个地方收拾干净……”
丁瑾瑜从头到脚打量着明皙,却没从其中探究出哪怕一丁点明皙三缄其口的原因,只看见对方淌着血的伤口已经慢慢凝出了血茄——
那就是没事了。
他晃了晃车头,甩开明皙的手,就这么把车骑走了。
“丁瑾瑜!”明皙对着丁瑾瑜的背影喊道,声音带着一点点不明显的颤抖,“我真的没地方去了!”
我真的没地方去了!
我真的没地方去了……
丁瑾瑜觉得又被人敲了一棍,比刚才王磊那一下还狠;这一棍好像落在他的后脑,敲得他额角的太阳穴边突突地跳着疼。
他记得自己那一年七岁,爷爷奶奶相继离世,他跪在灵堂前,哭得东倒西歪;可就算这样,他的父亲也没有出现,只有丁一楠一身孝服,直挺着腰背跪在他身边。
“姐……”他哭着对丁一楠说:“我真的没地方去了……”
丁一楠那时候也只有十二、三岁,却没有哭,只是把他揽进怀里,揉着他的发心,哄他说“别怕”。
他那时就觉得丁一楠是世界上最坚强的人,永远都不会哭,永远都有办法保护好自己,甚至是身边的人。
直到两年后丁一楠哭着给他收拾行李,送他上了飞机,那是他唯二的两次见丁一楠掉泪;在分别之后的几年间,他也终于把自己活成了心目中丁一楠的样子——
永远都不会哭,永远都有办法保护好自己。
丁瑾瑜终于还是捏住了刹车。
他转头看了眼自行车空空的后座,也打量着不远处的明皙。
明皙还是站在暖黄色的路灯下,只是细软的碎发被汗水和血迹黏住了,不如第一晚看见时那样毛茸茸的;他肩背略显单薄,直勾勾地盯着丁瑾瑜。
破烂的校服,干涸的血迹,发抖的双肩,打绺的碎发,可怜的眼神……
丁瑾瑜突然想起小时候那只终于没能挤进他行李箱的绒毛小狗,那只小狗被他遗弃在路边时,会不会也是明皙现在的样子?
他懊恼地挤了挤眉头。
为什么明皙总无意识地cos一只毛绒玩具啊……
“上车。”他终于还是冷冷地说。
*
明皙个头不低,身材却清瘦,丁瑾瑜载着他也不觉得费劲,一路上蹬得飞快,稍不留神,车轮碾过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
车身轻微地颠簸,他拐了拐龙头把车稳住。
后座的明皙在晃动中自然地伸出手搂住了丁瑾瑜的腰,却感受到丁瑾瑜全身的肌肉立刻传来一阵极不自然不紧绷。
他连忙有些尴尬地松开了手。
自己的同桌一直不太喜欢有人靠近,这一点他多多少少还是能感觉到的。
可即使这样,他还是坐上了丁瑾瑜的自行车后座,目的地的方向是丁瑾瑜的家。
无论如何,在刚才那一瞬间的接触中,他感受到了丁瑾瑜身体传来的温度,与这个人平时表现出来的样子——
是不一样的。
*
丁瑾瑜推开房门,打开灯,明皙拎着刚买来的酒精纱布乖巧地跟在身后;他进门后鞋都来不及换,急匆匆地走到爷爷奶奶生前的主卧,锁上了房门。
当他再回到客厅时,才看见明皙尴尬地站在门口,小声问了句:“不用换鞋吗?”
丁瑾瑜看了看自己脚上没来得及换下的板鞋,点了点头,回身走进自己的卧室,关上了房门。
整个家里都很安静,只有客厅里偶尔传来几声窸窣,他坐在书桌前望着桌上的一摞参考书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被人扣响了。
他顺口应了声“进来”,扭头看见床上的毛绒小狗才发现不对——
这里是自己的卧室!
他一个激灵从凳子上跳起来,伸手抓起那只小狗,急急忙忙打开衣柜往里塞。
而这时的明皙已经推开房门,匆匆一眼瞥见了空荡荡的衣柜里只有两个不大的行李箱,还有疑似毛绒玩具的一点点边角。
丁瑾瑜站在衣柜边尴尬地清了清喉咙,“有事?”
“不用包扎一下吗?”明皙举着手中的酒精和纱布晃了晃。
丁瑾瑜后退两步坐在床边,双手架在膝盖上,摇了摇头。
明皙低头看着丁瑾瑜受伤的那一截小臂,走到近前,蹲下身来。
“没事的。”他拉着丁瑾瑜的手腕安慰道:“很快就好。”
丁瑾瑜有些不习惯地抽了抽腕子,明皙却已经拿出一根棉棒,沾上酒精擦拭着他的伤口;他这会才发现,自己的小臂上有一块淤青,上面爬着几道被木屑划伤的小口。
遇到危险时用小臂格挡是人类最本能的反应,他从小到大打过那么多场架,小臂受伤太家常便饭了;一点皮外伤,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可明皙动作很轻,还时不时的对着伤口吹两口气,像是在安慰一个小朋友,不像一般大大咧咧的男生会做的事情。
丁瑾瑜有些费解。
“我妹以前可皮了,爬树上墙,没有她不敢的;我爸说她要是不扎小辫儿,比我还像个男孩儿。”明皙一边包扎伤口一边说着话,像是想分散丁瑾瑜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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