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车里的人说了什么,他咧了咧嘴角,露出一点很浅很浅,几乎难以看见的笑弧。
车里的人伸出手揉乱他的头发。
李泯竟然毫不反感。
赵恒星深感惊悚。
车里的人是谁?
我操?
难道是景予???
……
景予确实有点控制不住手。
李导的头发比去年长长了点,不像那样扎手了。
他忍不住想搓脑袋。
大概确实是恃宠而骄了吧,他心里知道,再怎么弄李导也不会反抗的。
等他揉乱了李导的头发,李导还是安静地等着他继续说话。
在这座建筑辉煌的背景光中,他的眼睛倒映着微光,十分安宁,却甚至显出一种让人心悸的纯真。
在他的目光中,景予整个人都慢慢沉静下来,不知道先说些什么好。但不管说什么都好。
他握住李泯的手腕,问他:“你也有那块表吗?”
说着撸起袖子,露出那只从收到以来就一直佩戴的手表。
李泯的腕骨线条干净,衔接的小臂流畅紧实,但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的目光也随着景予落向手腕,怔了一瞬,道:“……我也有。”
只不过他从未佩戴过外观这么张扬的饰品。
当时订下,只是觉得正好有两只,不想和景予同样的一只流落到他人手里,于是一并买下。
如果景予戴腻了那只银色,还可以换这一块黑色的。
但他从未觉得过那块表“属于”自己。
景予把手腕递给他,脑袋凑在一起,指给他看。
“这一块的右下角有一个很小的零件。”他轻轻拨动了一下表面,一小片金属跳动了一下,变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半圆形。
“如果还有一块的话,应该就是它的另一半。”景予顿了顿,补充道,“拼起来是个心形。”
他小声说:“……好老土的创意。”
如果他嗓音里没有带那么多憋不住的窃喜的话,大概更有说服力一些。
但他很快意识到李泯会当真,于是继续补充道:“我最喜欢老土了。”
他摩挲着李泯的手腕,说:“它很适合你。”
不止那块表。
他还知道很多很适合李导的东西。
油画质地的花衬衫,上世纪绅士的呢帽,细窄的银戒指,黑亮的钢琴,垂到后背腰窝的……body chain。
……他在想什么,这个好像不太能见人吧。
不过。
他用一种燃烧着的明亮目光望着李泯。
他似乎是,有机会把那些可能一一试验到李导身上的。
李泯不知道为什么耳廓有点灼热。
他定定望着景予,说:“……好。”
李泯握着他的手,将他的手腕抬起来,阖上眼,轻印一吻,轻声道:“我会更自觉一点。”
更自觉什么?景予不敢想象。
他只看见李泯发红的耳朵。
“回国之后还能见到你吗?”景予最后趴在窗边问他。
“快了。”李泯听从地回答,垂眼将他的袖口理好,把表带调整到最贴合的长度。
景予也没有收回手,就这么和他说着。
“李导你知道吗,我这次拍的电影是什么?”
“是什么?”李泯依然配合地问他。
“造神计划。”
景予仰望着他,眼睛很亮,“我是导演,我做主角。”
李泯的手顿了顿。
他以为会等到李泯说算了吧之类的话。
可这个造神计划的原型,那个被苛刻地造出来又被抛弃的神,却很轻地、如清风吹去一般,对他笑了一下。
说:“景予真厉害。”
他继续说,“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景予能看见他的眼中是欣慰的,甚至骄傲的。
他喃喃道:“有李导在才会更好。”
李泯摇了摇头,轻轻笑着说:“拍吧。”
漫长的对视过后,景予也微微笑起来。
“那我去啦。”
“好。”
“下次来见我,要带着它的另一半。”
“好。”
“首映要光明正大地来。”
“好。”
该嘱咐的都嘱咐完,所有悬而为定的心都安定下来,景予内心非常宁静。
他可以做到一切。
李泯也可以。
不知道多久后,轿车驶离,青藤缠绕的铁门外就只剩下一个身影。
赵恒星这才敢放出屏住的呼吸,长出了一口气。
正要趁李泯没注意离开,一道声音就将他喊住:“赵恒星。”
他又一霎时停了下来,挂上和善的笑容,转过头去,“李先生,久违,久违!”
李泯正垂头扣着被景予解开的袖扣。扣完后他放下手臂,颀长身影在夜色里孤高萧索,顿失刚才那片刻的活气儿。
被李泯叫住后,却又半晌没下文。
那人只插着兜凝视着远行的方向,像忘了他这个人似的。
正当赵恒星又要松懈下来的时候,又是冷不丁的一句:“有结果了么?”
“哦,哦,是我那个副手搞的鬼,我已经连夜宣布要辞退他,回国就能执行。”
又没有了下文。
这次赵恒星一咬牙,赶紧把自己阴差阳错的功绩一道而出:“李先生,我这次带景予老师过来是因为我想将功补过,给他的新作品投了一笔资,啊当然,这个是不用回报的,这是我欠景予老师的,至于这个晚宴,呃,我是想,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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