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黛点了下头,又摇摇。
她说:“她没那么爱,想要的目标从开始就是明确的。”
周从芳认可地点头:“杀了那位将军,她的犹豫,也只占了零星一点。她是爱他的,那一刻是伤心的,但比起这位将军,她更爱自我,更想要达成从一开始便坚定的目标。所以即使有些喜欢,也不会因为一个男人停下脚步。第四幕结尾,将军躺在你怀里那里,你的表演,却让我觉得,‘你’是舍不得的,是不想放弃的,是在痛恨地后悔。”
“但不应该,你该知道,《春思》的女主角,她此刻会伤心,但绝不会后悔。往后的岁月,她甚至都不曾想起过这位将军。”
这是个彻头彻尾的冷艳角色,所以周从芳以前没有怀疑过,秦黛会在这一幕完成度大打折扣。
她的性格,本来是最像这个女主角的。
秦黛的指甲甲缘陷入了掌心的软肉。
一场排练加指导结束,偌大的落地窗外,天空已由蓝变橘。
漫天都是彩色的云,像打翻了橘红的颜料盘,浓郁,艳丽。
像末日前的浪漫,短暂易逝的美,火烧的云。
秦黛的心脏好像架在那橘红的、夺目的云层上炙烤着,撕裂的伤口,汨汨地流出血丝。
周从芳最后那几句,让她确切地,看见了自己的心。
她想起谢斯白朋友圈背景的那张照片;想起他们看过的很多场日落;想起他质问她,是不是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不会信任他;想起他问她,是不是以为他是不会难过的……
纷至沓来的回忆,将秦黛整个人都淹没了。
最终停止在那晚,那一声短促的电话挂断提示音。
好像他们创造的记忆,也会在那声终止音后,再也无法向前。
离开舞团回家的路上,秦黛定了张机票。
她是迫不及待的,也是不经过思考的。
但或许思考之后,依然会做出这个决定。
她回家只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连行李都没有收整,就一个人。
登机和起飞都是镇定的,可等航班在津南机场落了地,瞧见舷窗外阒静的夜色,有雾,朦朦的连远处高楼的霓虹都看不清。
秦黛这才感觉到一股无处落地的虚空,她什么都没准备好,就这样地过来了。
连手机充电线,都遗落在家。
她连他在哪,都不知道。
出了廊桥,往出口行走时,她忽然被一人拍了肩。
郭裕。
七中的同学。
“嗨,好巧,你也回来了?”郭裕惊喜道。
上回见面,还是在那场海边的婚礼上。
但秦黛对这位老同学实在不熟,她又是一贯的疏离模样,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但郭裕大大咧咧的,丝毫没觉得尴尬。
“班群里虽然一早嚷嚷了很多次,还有人猜你们会不会来呢,还以为你是无论如何也见不到的,都在那儿打赌,实不相瞒,我赌你来,看来是赢了一顿饭。”
秦黛抓住那个关键词:“我们?”
郭裕看上去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你和谢斯白呗——薛琳琳说前两天在津南就碰见谢斯白了。”
秦黛迟滞地发出个单音节的吭气声。
郭裕晃晃手里的手机:“明天校庆,班群里说结束去聚餐,秦黛,你要不要也来?人挺多的,来呗,聚聚吃顿饭。”
秦黛婉拒:“我有别的事,抱歉。”
她说完便准备道别,郭裕却喊了她回头,眼里有点八卦的意思:“你和谢斯白……你们有没有在一起啊?”
秦黛是不知如何回答,放在以前,她可以从容地点头。
但现在,她变成了胆小鬼,逃避着离开了。
手机只有不到50%的电量,秦黛站在航站楼外,这一次,没有犹豫太久,拨出了那通电话。
然而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
等她拨第二次,振铃没到十秒,机械音传来,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第三通,谢斯白关机了。
她揉了揉眼睛,津南的雾好像溜进她眼里去了。
转身,她又进了航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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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斯白现在很烦。
去了次洗手间,再回来发现手机被人丢泳池里去了。
贾子京这个傻逼旱鸭子,在那儿不知和哪个小学生借了个塑料玩具的渔网,正蹲池子边上打捞。
估计也是没救了,谢斯白直接请一旁的救生员打捞了起来。
已经黑屏,按什么键也不好使了。
贾子京大着舌头,脸很红,显然是喝高了的状态。
“刚有人给你打了个……嗝,电话。”
谢斯白在拔电话卡:“谁?”
贾子京说:“我哪知道,刚准备给你接……就他妈碰水里去了,你这手机好像会飞啊兄弟,哪买的?”
谢斯白准备下楼拿酒店的手机,通知助理帮他重新买一部。
那电话他没放在心上,估计也不是他想听到的声音。
谢斯白拎了把贾子京后衣领:“滚回家睡觉,别在这儿撒酒疯。”
贾子京嘴一张,嚎道:“都他妈跟你说了三小时了,我老婆跟我吵架了,她不让我回,老子现在无家可归!”
谢斯白烦道:“那就去前台开一间房。”
贾子京也不愿意:“我不去,我老婆消气了会给我打电话的,有家的男人谁他妈在酒店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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