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徐云英在身边,盛子越内心异常冷静,径直朝着铁机路而去,那里或许能够找到答案,找到那个让陆良华害怕外婆出现的原因。
铁机路不算太长,只有五百米左右,却是这里最热闹的地方。即使有人拦着,依然挡不住路人来往。即使警车挡道、戴红袖章的工作人员拦着,也有人突破封锁朝里走去,边走还边嚷嚷:“搞么子喽~路又不是你们修嘀,我要克买东西嘞!”
省城人说话尾音喜欢带个“喽”、“嘞”,常以仄音结束,显得利落而爽快。
看到是当地人,工作人员回身看了看,不敢再拦,只得挥手放行,只提醒了一句:“现在别摆摊子,不然没收了东西莫怪我们。”
盛子越随着人群向前,再次来到这条未来省城最为繁华热闹的商业街。
小摊小贩都被驱散,现在只剩下街道两侧的商铺还开着门。有五金小商店、修伞铺、点心铺、国营小馆、新华书店……省城果然是省城,政策反响度高,虽然只是八十年代初,这里的市场经济已经开始复苏。
十几个穿着灰色中山装、黑色西服的男人走进旁边的点心铺子,铺子上方黑底金字招牌闪闪放光:“四喜斋”——这是湘省几十年的老字号。
盛子越安静站在铺子对面,问修伞的老人:“这些是什么人?”
修伞铺子只有小小一间,不过两米开间的小店面,老人坐在一堆旧雨伞之间,熟练地更换着伞上的轮毂,眼帘轻抬看了一眼盛子越,淡淡回答:“市里的人。”
“想做什么呢?”
老人耸了耸肩:“抓投机倒把的人,隔段时间就要来清理一回。”
“为什么要赶路人?”
“野狗子咬人未必还分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盛子越听他说得有趣,嘴角有了一抹笑意。她想了想,拍了拍衣角,迈步向前,动作飞快。老人刚一抬头就看见她已经来到四喜斋门口。
门口有两名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守卫,看到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想要进去,礼貌地伸出手拦住盛子越的去路:“抱歉,现在里面有领导参观,你不能进去。”
盛子越定住身形,微微一笑:“我来找人。”
保镖愣了一下:“找谁?”
盛子越踮起脚,提高音量冲着屋里那一群人大喊起来:“大舅!大舅!陆良华——”
正在柜台前参观、购买点心的人都被这声音所惊动,齐齐回头。
陆良华听到自己的名字,第一个反应过来,转头看到盛子越,顿时三魂五魄只剩下一缕生魂还停留在原处,其余尽数归于虚无。
一刹那间,无数信息在脑中爆炸。
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瞒了消息、得了好处;不能让别人知道,盛子越是大姐陆桂枝的孩子;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母亲徐云英来了省城!
他拼命咬牙,牙齿把嘴唇咬出血了,一股浓浓的腥味袭入口腔,这才让脑中恢复清明。他留意到只有盛子越一个人,自己的母亲并没有紧随其后,略松了一口气,朝身边人胡乱解释了一句:“远房亲戚叫我,我去处理一下。”
他飞快地跑了出去,一把抓住盛子越的胳膊就向外拖,气急败坏地吼道:“你来做什么!外面很危险不知道吗?”
盛子越向后一退,左边胳膊似乎游鱼一般从陆良华手掌中滑脱出来,故意歪着头问:“怎么?我们见不得人?朗朗乾坤、清明世界,有什么危险!”
陆良华此刻只有一个念头——让她闭嘴、让她滚蛋、让她消失。
冷汗涔涔而下,强烈的恐惧感让他面色苍白,双手开始颤抖,他对两名保镖喝斥道:“把她赶走!不要骚扰了贵客。”
保镖一听,瞬间采取行动,一左一右夹击而来,抓着盛子越的胳膊向后一扭。
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肩头袭来,盛子越被这两个大块头扭住胳膊,动弹不得。太平日子过得久了,长年疏于练习,身手退步得太快了!
陆良华看她被控制住,稍稍放心了些,对保镖说:“把她送到警车里,先让她老实点待着!”
他竟然这样待我!他可是这个身体的亲舅舅,是我妈背着长大的亲人!愤怒给了盛子越力量,一声清啸之后,她双膝微曲,双足点地,借力飞起——
如风筝一般,盛子越一个漂亮地空翻凌空而起。
呼呼风声在耳边响起,盛子越找到了曾经的感觉,她双手一缩,迅捷从两个保镖手中滑脱。这一刻她完全忘记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忘记她想要低调过温馨日子的梦想,她只知道一件事——
谁也别想欺负我!
陆良华的嘴张得大大的,这个外甥竟然有这样的实力?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竟然能够摆脱两个训练有素的保镖?
还没等陆良华反应过来,盛子越已经朝他冲了过来,她的目光如鹰般锐利,一片冰冷。看得陆良华后背直冒冷汗,她还当自己是长辈吗?她这是什么态度!
这边的骚乱让桂老身边的人也紧张起来,几个大汉守住桂老、桂念华,另外三个保镖飞快地奔到门口帮忙。
盛子越借着飞扑之势一头撞倒陆良华,扑上去就是两拳,“砰!砰!”拳头砸在陆良华后背,巨痛袭来,陆良华惨叫连连。
三个保镖冲到门口一看,哦,是陆良华被一个小姑娘压在身下挨揍。他们原本就对这个跟屁虫一样的陆良华没有好感,便在老人前面筑起一道人墙,双手交叉神情木然地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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