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英想帮忙,陆桂枝不让,一边淘米煮饭一边说:“妈,厨房太小,您转不开身,就在门边坐着和我说话吧,我一会就做好了。”
于是,徐云英把靠背椅拖到厨房门口,母女俩开始说话。盛子越依然站在外婆身后打扇子,竖着耳朵堂而皇之地听她俩八卦。
“妈,是不是良华做了什么事惹您生气了?”
“桂枝,丢人呐……”
“怎么了?”
“陆昌寿让良华顶了他儿子的职,你以为只是为了养老?”
“啊?还有什么条件。”
一提起这事,徐云英就怒气冲冲,一拍大腿,声量也提高了不少:“那个陆昌寿当年只不过才十八岁,就能为了一己之利,逼着养了自己十六年的堂哥分家,带走所有财产,让我们一家七口重新借钱盖屋,他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我不和他们来往,就是看透了这个人。小人!白眼儿狼,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东西!这样的人和他多说一句话我都觉得恶心。”
“良华不听我的话,非要和他家来往,以为能够捞到什么好处咧。我教育他,他不听。我当着村里人的面骂他,他还是不听!我只恨我当时心肠软,没有下死手……我悔呀!”
陆桂枝手上动作没有停,麻利地宰鱼剁鱼块,抹了盐腌上沥水,再洗菜摘菜打鸡蛋。她一边忙一边安慰母亲:“良华那么大的人,又分了家,您哪里还能管得住他?再说,他现在已经得了好处,进县城有了编制,也算混好了。您还生什么气呢?不值当啊。”
一听到这个,徐云英的火气瞬间就冒了起来,正要开口说话,门锁有了动静,是盛同裕回来了。
两居室的小屋满满当当的,显得很热闹。盛子楚回到自己家之后,悠哉了许多,指着柜子上的麦乳精喊:“喝!喝!”
盛同裕给徐云英、陆成华各泡了一杯麦乳精,又单给盛子楚泡了一小杯,看到小女儿终于安静下来,他才想起盛子越:“越越要不要?”
盛子越就着外婆手喝了两口麦乳精,冲父亲摆了摆手。
一家人关起门来,什么话都可以说。被盛同裕打断的对话继续进行,盛同裕也端了条椅子坐在客厅,接过盛子越手中蒲扇给大家扇风。
盛子越坐在小板凳上,感觉着阵阵凉风,倚在外婆腿边,认真地倾听着陆昌寿一家与陆良华的故事。
杨桃庄生下老三是在四月初,随后在娘家夭折,待坐完月子回到陆家坪,一切似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陆昌寿家的悲剧时间线是这样的:二月初儿子陆春举车祸身亡,三月底孙子陆敏华意外而亡,四月初向物资局领导提出顶职要求,直到五月初才定下人选:陆良华。
巧的是,陆良华一走,陆昌寿就从外面抱回来一个满月没多久的男婴,到处讨百家奶,说是领养的孙子续香火,取名陆久华。
两下一结合,就有村民好奇,莫非这个男婴是陆良华家的老三?为了进城他不惜舍出一个儿子?这可真是……农村人看重血脉传承,多个儿子多个助力,哪舍得把儿子送人?再说了,儿子眨眼变成兄弟,乱了辈分,丢人!
好事者到处打听,有人说在杨桃庄的娘家听到有婴儿啼哭,不像是夭折;有人说见过陆昌寿的老婆顾氏晚上偷偷摸摸到过杨家坪;有人说这婴儿长得和陆良华很像……
越传越邪忽,就有人跑到徐云英这里叨叨。
徐云英根本不信,当时就骂了回去:“鸡婆带崽一只都不丢,未必还有人肯把儿子白送给人家?又不是养不活!如果是真做出这么丧良心的事,我啐她杨桃庄、陆良华一脸唾沫子!”
听到这里,盛同裕觉得不可思议,手上的蒲扇都忘记扇了,镜片后的眼神一片呆滞。陆桂枝也停下了手中活计,专注地看着母亲。
徐云英恨恨地说:“我徐云英这一辈子做人都堂堂正正,这一次偏偏丢了大脸!”
陆昌寿给孙子陆久华上了谱,整个人都来了精神,和顾氏二人精心照料着孙子。一日与人喝酒,喝到兴头上说秃噜了嘴,冒出一句话——
“我陆昌寿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挑几担水、打几次谷就想换来进城的好工作?嘿嘿……老子要他养老,还白得一个大胖孙子,多美!”
话传到徐云英耳朵里,她当时就炸了,拿着蔑刀就冲到陆昌寿家里,砸了他家的锅,指着他鼻子骂了个狗血淋头:“烂到根上的陆昌寿,你不得好死!算计天算计地,最终能算计到什么?人在做天在看,报应迟早到你头上来!”
陆昌寿向来怕这个侄媳妇,这次看她动了真怒不敢对抗,只回了一句嘴:“老子算计,也得你养的好儿子肯做送上门的狗!”
就这一句话,瞬间戳中徐云英正直傲气的心。
她回到家,放下蔑刀,带着成华匆匆赶来县城,就为了告诉陆桂枝,不要再和陆良华来往,这个儿子她也不要了。打一顿、骂一顿、吐他一脸唾沫?徐云英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她现在失望至极,不想再见到这个大儿子。
室内一片寂静。
“笃笃笃——”有人敲门。
盛同裕起身开门,定睛一看:“黄老师,你怎么来了?”
黄老师匆匆递过来一个布包:“我就不进来了。这是罗老让我交给盛子越的,说越早越好,我怕耽误事儿,就晚上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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