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体育馆的路上,雨越下越大。
鹿汀和程澈并排坐在公交车上。窗外的雷声变得密集, 树在风里摇摇晃晃,仿佛快要被吹弯了似的。一道惊雷从天际砸下, 让天空霎时变成了白色。
鹿汀原本在发呆, 听到突如其来的雷声, 被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 这才想起身边的人害怕打雷这事。
她侧头,见程澈冷着个脸, 面色惨白。眼睛死死地看着前面, 似乎在极力压抑内心的波动。
他在害怕吗。
应该是在害怕吧。
鹿汀想了想,犹豫地伸出手,握住了对方的。蹭了蹭, 才发现手心里全是汗。
“别怕。”她轻声说到。
“嗯。”
“有我在呢。”
到了体育馆, 雨没有一点变小的趋势, 反而越下越大,雷声变得肆虐起来, 空旷的体育馆里听得十分清楚,密闭的空间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感。
篮球队的队员已经到了不少,程澈和他们碰头后, 便往队员的更衣室走去。鹿汀也找到了来看比赛的小伙伴。几个人的座位在观众席前排,视野绝佳,只是对面正好是敞着的大窗户,时不时亮起的闪电晃得人眼花。
一道亮白的闪电划过后,身边的赵可人终于忍不住抱怨,“不知道这是哪位道友正在渡劫呢。”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巨大的轰鸣,林佳乔吓得立马捂紧了耳朵。
“咱们乔妹都给吓成这样,雷声这么大,球员的发挥不会受影响吧。”
鹿汀想起了公交车上程澈惨白的脸,一脸担忧地望向了更衣室的方向。
北城一中更衣室内,球员们已经到齐。
苏煜脱下外套,换上白色的篮球运动裤,光着膀子在做赛前的热身运动。正拉伸着筋骨,突然听见身后李繁宇阴阳怪气的声音。
“不得了不得了,我们煜哥果然不是一般人。”
苏煜听到自己的名字,回过头来。
“白天才和周明航几个干了一架,没想到晚上就勤勤恳恳种起了草莓。”
“李繁宇你他/妈胡说什么呢?”
“煜哥,你没发现脖子上的草莓印有点多吗。这炫耀的方式还挺特别的,改天带新大嫂出来见见呗。”
“见你妹,老子这是蚊子咬的!”
身边响起了男生们的笑声,“知道了,母蚊子母蚊子!”
经历这么一出,决赛前的紧张感减轻了不少,大家沉浸在这插科打诨的氛围里。
除了一个人。
此时的程澈已换上了白色11号球衣,坐在衣柜前的空地上,背挺得笔直。一双深黑的眼睛望着空气,像在思考,又像是在放空。
涂然从旁边经过,递上一瓶冰芬达,“喝不喝?”
程澈摆手,“不用。”
这是进这休息室来,他说的第一句话。
身后是透明的玻璃窗,白色的闪电十分刺眼,雷声震得人耳膜微微发疼。
那低沉的轰鸣响起时,程澈脑袋里不自觉地疼,仿佛有东西在撕扯着最敏感的神经。
李繁宇路过程澈身边时,发现了他的异样,自来熟地蹲在程澈旁,用手中的纸扇对身边的人吹了几下,“程澈学长,你怎么了?”
程澈侧头,没有表情看他。
李繁宇往脑门指了指,“这儿全是汗,奇怪,今天也不热啊。”
因为下雨,气温降了十几度,房间里的温度计显示的是适宜的二十一度,体育馆索性连中央空调都给关了。
程澈听人这么一说,感受到有汗水顺着额角滴到了肩膀,他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往脸上随意一抹,纸巾湿了一半。
李繁宇继续打量他,过了会儿,恍然大悟。
“我说……学长,你不是紧张了吧。”
程澈没接话。
李繁宇以为是默认,结合程澈一副站在神坛高高在上的模样,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新鲜事。前一刻关于自己赛场表现的担忧彻底抛在脑海,他朝程澈凑近,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我跟你讲,其实没什么好怕的。龙腾中学两个月前和我们打了场友谊赛,两个主力加起来干不过我们煜哥一人。控球后卫也很怂,那场比赛后半场被我压着打……”
大概是发挥得不着边际,对面的苏煜听不下去了。灌完大半瓶矿泉水,苏煜转过脸,朝这边喊话,“我说李繁宇,你又在吹什么牛逼呢?”
李繁宇也不生气,“煜哥,我明明说的是事实。”
苏煜一笑,将手上的矿泉水瓶盖拧上,“你就继续吹,好像别人都不知道你几斤几两似的。”
旁边的章沁插科打诨,“当初他们中锋送你的那几顶大盖帽,看来让你的印象不深啊。”
面对朋友□□裸的揭短,一惯好脾气的李繁宇难得露出了愠色,“我说你们这群人,怎么这么损呢。”
李繁宇说着,一边起身朝挑事者们走去,“还有,什么叫大盖帽。章沁,不服的话比赛完我们来干一架?”
男生们闹作一团,程澈却安安静静的,从头到尾没有插话。
头顶的雷声还在轰隆隆作响,他闭上眼睛,静默了好一会儿,长长舒了一口气。
离比赛开始还有十五分钟,而这暴雨和雷声,似乎没有一点停下来的趋势。
他抬头往窗外望了望,恰好一道闪电划过,将整张脸照得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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