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兀不修善,滕滕不造恶,寂寂断见闻,荡荡心无著。”
这样的一句佛偈,姜照一也看不太懂,但好歹是从里面拼凑出了他的名字。
李闻寂。
她偷偷地默念了一遍,回过头看向他,琉璃灯朝向他的方向正好是颜色浅黄的花瓣,于是中间的灯光照射下来就变得十分明亮。
那样的光线照得他的眼瞳有种墨绿的色泽,漂亮得不像话。
她忽然想,似乎他跋山涉水,跨越六年,在今天来到她的面前,原就像是一场她做了好多年都醒不了的梦。
姜照一匆忙垂下眼睛,捧起桌上的热茶往嘴边凑。
“我记得你昨晚说过,你等了我很久,并且很想和我结婚?”
几乎是毫无预兆的,他的声音忽然传来。
才到嘴里的热茶蓦地喷出去,姜照一嘴唇被烫得有点发麻,她的脸颊迅速红透,才放下杯子抬起头忙张嘴想解释:“不是,那个我昨天晚上喝多……”
“其实,”
她的话还没说完,却被他的声音打断。
姜照一抬头望他,他就在那琉璃莲花灯各色不定的光影里,眉眼总是带着一种仿佛沁了雪的清泠冷感,却又偏有一种温文沉静的气质,此时他只是朝她弯起眼睛,便令她一时脑子空白,短暂失神。
“也不是不可以。”
他的声音好像包裹了浓云厚雾般,在她的耳畔绕啊绕了好久,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
姜照一目瞪口呆。
第3章 蜀中福地 不过只是一个凡人的一生。……
夜市很热闹,烧烤摊忙得不可开交,热烟一缕又一缕地随着夜风的方向散开,空气里都是食物的香味。
“姜照一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眼前有一只手在晃来晃去,她睫毛抖了两下才回神听见黄雨蒙的声音。
“他就是你以前总写信的那个?”
黄雨蒙拿起一串五花肉咬了一口,又问了一遍。
薛烟放下冰奶茶,紧紧地盯着她,也等着她开口。
“……嗯。”
姜照一略显含糊地应了一声,拿了一串烤好的藕片吃。
“没想到啊,他长得还真不错。”黄雨蒙想起昨夜不经意望见的那样一张脸,一手捧着下巴不由发出感叹。
“哪是不错,明明是惊为天人,”薛烟咬着吸管喝了口冰奶茶,“我看他像是混血儿,一一,他之前是不是都住在国外啊?要不然你们怎么六年都见不上一面。”
姜照一明显愣了一下,她又哪里知道这些事。
黄雨蒙铆足了劲想从她嘴里再多挖点八卦,薛烟也兴致满满地在一旁吃瓜,可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坐上回家的出租车,车窗外的夜风吹着脸颊,可姜照一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始终有些恍惚。
回到家洗了澡,吹干头发躺在床上,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
“我记得你昨晚说过,你等了我很久,并且很想和我结婚?”
灭了灯,她的眼睛还睁着,脑海里蓦地又响起他的声音。
“也不是不可以。”
也许是空调温度开得有点低,姜照一整个人在单薄的被子里缩成一团。
书店里琉璃莲花灯照出的光影令人目眩神迷,那时坐在她对面的他说出的话更令她大脑一瞬空白。
她起身时撞到桌腿,疼得嘶了一声,却顾不上揉,借口有急事,落荒而逃。
此刻夜深人静,她才闭上眼睛,脑海里却有画面如书页般翻开,她不自禁地去回想那时他的每一分神情,他那样的目光,她竟看不出丝毫作假。
深吸了一口气,姜照一把脑袋埋进被子里翻来覆去,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她却始终无心睡眠。
后半夜下了场淅沥大雨,在多数人早已安眠的时候,旧城区的某座旧院里,有人推开雕花木窗,静默地立在点了烛火的屋内望向廊外。
火光照见剔透的雨幕,在这般暗淡的光影里,他的侧脸仿佛又比白日里多添了些冷郁的意味,一双眼睛瞳色更深,适时有雨水从窗棂外随风飘进来,沾湿了桌上那一堆纷乱的信件,他垂下眼睫,苍白的手指状似随意地翻了翻。
“你好?请问你就是老天爷给我发的男朋友吗?——2015年8月15日”
“男朋友你什么时候来找我啊?——2015年12月2日”
“你来找我的时候可千万不要找错了,我家在蜀中省宁州……——2016年3月17日”
……
有的纸上只有短短一句,有的却又是总也写不完的长篇大论。
除了长条桌上堆成山的大部分未拆封的信件,还有那裹着彩色糖纸,几乎盛满整个玻璃柜的糖果,那都是同一人在四年内不知疲倦的成果。
两年前也如今日这般的雨夜,
李闻寂才于混沌中苏醒,信封尖锐的棱角抵在他的脸颊触动他的痛觉,他越发清醒了些,却发现自己竟被亮晶晶的糖果和一封又一封信件几乎淹没在了棺椁里。
他起身时许多糖果和信封顺势下落,在死寂幽暗的九重地狱里,寸寸磷火照着嶙峋扭曲如鬼面一般的石壁,他起身时许多糖果和信封顺势往下,从悬在半空的石棺下坠,落在湛蓝的镜水面,却始终漂浮于上,并未沾湿。
信纸鲜亮的色彩有别于这晦暗地底的每一寸颜色,他伸出僵硬的手指捏起一封随手拆掉,展开信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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