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揉揉四月柔软的头发,尽可能温柔平静地对她说:“回去吧,晚安…妹妹。”
四月站在原地,她沉默着,看着宋嘉阳坐回车上,让司机离开。
他走路的脚步甚至有些虚浮,像是情绪的低落与难以自持。
四月垂下眉眼,转身上楼。
回到家里,打开手里的纸袋,里面是一盒一盒的点心,最上面的是一份四只装的香草布丁。
四月记得,大概是某一次周末的聚会,自已在那家酒店吃完饭,只是随口和宋嘉阳说了一句“这家的香草布丁还不错”,每一次他在那里应酬完都会记得给她带。
其实晚上吃的东西已经很撑,但她还是去厨房拿了小勺子,挖了一块晶莹剔透的布丁送进口中。
滚入喉间。
凉丝丝的,很甜。
四月放下手里的勺子,想起刚刚的那声“对不起”,她捂住了眼睛,不让情绪泄露。
……
宋嘉阳的头靠着后背的座椅,他按着太阳穴,不可抑制地,想起了刚刚酒宴的中场,走廊里的那个对峙。
那个少年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他那双充满戾气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已,质问道:“你当初是怎么说的,你又做到了些什么?四月她哪里有问题你看不出来吗?”
那一瞬间,宋嘉阳就泄了气,他颓然地松开抵住程延喉咙的手,靠在走廊的墙壁上。
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他的四月、那个初见时可爱灿烂的小妹,她的心里,生病了。
她走在偏执和抑郁的边缘,那么努力地活着,也那么努力地快乐。
即使藏在她眼里的,是那么深刻的孤独与无助。
宋嘉阳发愣地看着走廊墙壁的花纹图案,良久,转过头看着身边又点起了不知道第几只烟的男人。
“给我一根。”
程延没有说话,他从口袋里摸出了烟盒和火机一起递给他,余光看到他的指尖也露出星星的火光。
宋嘉阳长舒一口气,他的眼睛闪了闪,终于问出了一直以来他都想问的问题。
“程延,为什么…会答应离开四月?”
他的后背紧贴着坚硬冰冷的墙壁,大脑逐渐地清醒。
“明明不管我干什么,你都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我长姐…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
那个时候的宋嘉阳,带着将妹妹夺回来的执念,强势地介入了他们之间。
他什么方法都试了,可是那个叫程延的少年依旧油盐不进。
金钱房产他嗤之以鼻,公司的刁难他就算忙得焦头烂额也不曾低头,更不用提四月从头到尾都站在他那边。
宋嘉阳头一次觉得自已是个拆散鸳鸯的恶婆婆。
再一次用投资戏耍程延之后,宋嘉阳终于憋不住了,他看向对面那个明明低进尘埃里,却依旧高昂着头颅的少年,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他说:“你给的那些我都可以自已挣,钱、房子、漂亮的衣服,以后我都可以给她。”
少年抬起沉寂却坚定的眼睛:“我只要她,我也…只有她。”
那个时候的宋嘉阳在想什么呢,他高傲自大的少爷脾气在作祟,他不能去理解这个少年的口中的“只有她”。
他只想快点带他的妹妹回家,给她换上漂亮的裙子,给她亮晶晶的珠宝,还有他攒了许久的给妹妹的礼物,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通通都给她。
对于面前这个碍眼的少年,他只觉得,敬酒不吃吃罚酒。
还有,花言巧语。
可是少年真的做到了,即使穷得浑身上下只有五十块钱,去便利店他都会给四月带一个鸡蛋布丁。
宋嘉阳看到了。
他们蹲在路边,四月的怀里放着买的两份盒饭,程延帮她撕开布丁上面的包装盖,连同小勺子一起递给她。
四月搓着一次性地筷子,然后把盒饭的盖子揭开,水淋淋的雾气糊了他们一脸,程延接过来,一口一口地往嘴里扒拉着便利店里最便宜的盒饭。
四月的布丁里有三只糯米圆子。
她挖出一个,把第一口糯米圆子递到了程延的面前:“啊。”
程延闪了闪眼睛,知道不吃她便不会罢休,张口吞下粘腻的丸子,然后看着四月开心地一小口一小口地挖着鸡蛋布丁。
吃完饭的他们,手挽着手,一起回到那座破写字楼里去加班。
他的小妹,蹦蹦跳跳地走在那个少年的身侧,好像这世间的任何东西,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宋嘉阳没有办法了,他给远在西班牙出差的长姐打了电话。
半个月后,宋氏集团的继承人、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宋嘉昕抵达了上海的浦东机场。
一个月后,他们成功带走了林四月。
……
四月的这一觉睡得很沉,大概是吃得太多,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肠胃还有点不舒服。
姜蔓见她脸色不太好,陪她窝在家里呆了一整天,到下午的时候实在憋不住了:“你真的一点也不想出去玩?”
林四月从电脑前抬起眼睛:“我在工作。”
姜蔓无聊地要命:“好好地节假日你工作个什么劲啊?”
四月看了眼时间,才意识到真的工作了很久,她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看向姜蔓:“那你想要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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