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厌是一个月后从简晨那里知道陈烬受伤的事情。
她有点内疚。
因而简晨说想邀请陈烬来看他最后一场要杀青的戏时, 一口同意了。其实陈烬真要来看,不必这么小心翼翼过问她的意见。他是给钱的人,自然有来看的道理。
有些时候, 许厌会因为陈烬这样的小心而觉得有些酸楚。但也只是有些时候。工作把她吞没了, 像是一头巨兽, 把她困在剧组中, 满脑子都只有剧组的事情。
所有的事情里,剧组排在优先级的第一位。
简晨要杀青的那场戏在海上, 摄制组一早就租了船,带了人马做前期准备。
许厌在码头接到陈烬的时候, 他脸上的伤疤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 但还是有一道小小的印子, 在右眼的周围。那个地方,要是角度再偏偏一点, 就要刺进陈烬的眼睛里了。那么后果就不是留疤这么简单了。许厌一想, 就觉得后怕。
她再想到那天陈烬受伤两个人的对话,心中莫名会有一种惭愧,于是见了陈烬, 态度温和许多, 甚至有些温顺。
“你来了。”
“嗯。”
陈烬已经接连一个月只能凭借简晨透露的情报来得到许厌的动向了,每天听他回报许厌和许歧则的故事, 陈烬觉得自己要疯了。他一边告诉自己,不要打扰别人工作,许厌现在很需要专注精神。可是另外一边的小人又告诉他自己,他再不去就晚了。真要等拍完戏,也不知道是几个月后。他的想念可按耐不住到那个时候。
于是贿赂了简晨,要到了一个见面的机会。
因为拍戏很急, 每个时间点都要拿捏准,不然进度出问题的话,影响的就是所有排期。许厌实在是没时间跟陈烬慢悠悠地叙旧,纵然内疚,还是直截了当地带着陈烬上了他们今天要出海拍戏的船。
船稳稳当当开出以后,许厌这才得了空,来找陈烬。
“你脸没事吧?”她问。
陈烬有点开心,把脸凑过去,搞得许厌还有点害羞。
“你干嘛?”
这么多人看着呢。
陈烬恬不知耻地说,“给你看看脸。”
“报告许老板,你喜欢的脸完好无损,容颜依旧。”陈烬自我点评道。
许厌推了他一把,陈烬背靠在栏杆上。
“你胡说什么!”她嗔骂。
陈烬笑得温和,“不是吗?”
“我长得不好看吗?”
真不要脸啊这个人。
可许厌也不能违心,于是老实回答,“好看。”
“你不喜欢吗?”他又问。
“喜欢......”许厌没好气地说。
“那我没说错呀。”陈烬轻笑一声,“我自我认知很准确。”
低飞的海鸥从两个人的面前滑过,许厌吓了一跳,陈烬顿觉不妙。果不其然,原本其乐融融的船,当即收到了船长的紧急呼告。
原本预告不会经过此处的台风箬笠现在拐了弯往他们这来了!!
许厌没经历过台风,人还没回过神来,陈烬已经一把将她扣在怀里了。
船长在叫嚣着要让大家去船舱下避难,甲板上不能站人。摄制组本搭好的机械现在摇摇欲坠,几百万的器材,不能不要。大家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拆东西。
“灯架!灯架!”
“我的斯坦尼康!!”
“我擦,素材包呢!!”
许厌回过神来,从陈烬的怀抱里挣脱,跑去帮忙。很少直接骂人的陈烬忍不住蹦出了一句国骂。他追上去,拽住许厌的手腕,“你干嘛?!”
许厌甩开他的手,“我去帮忙啊!”
“许厌!”陈烬从没有高声喊过她的名字,但在此刻,风暴已经欲来,黑色气压盘旋,远处的海浪翻滚的时刻,他第一次这么大声且严厉地叫了她的名字。
“你去船舱。”陈烬很冷静,“我去帮忙。”
“可是——”
“你觉得是你力气大,还是我力气大?”陈烬一句话把许厌给治住。他在这个时候,还有开玩笑的心情,“也不知道是谁,给流浪狗喂罐头,都打不开罐头。”
这是许厌第一次见陈烬的那天,十七岁,听了周不齐的召唤要去桌游吧,结果在桌游吧附近楼下发现了一只流浪狗,忙不迭去附近的宠物店买了个罐头,拿好了蹲在路边,开了半天都没把罐头打开。那狗都快不耐烦地走了,许厌还在掰扯那个易拉环。后来手指都要被勒出血痕了,许厌才放弃了。气呼呼地把罐头放在草丛边,祈祷有个好心人看见了能够给狗打开。
那天玩完游戏再去看的时候,罐头已经被打开,肉也被吃掉了,露出里面干干净净的内壁来。
现在想起来,那个好心人或许就是陈烬。
而他注视着一切发生,不在当时出手相助的原因,大概是许厌当时喂狗的时候,对着流浪狗说了些不着篇幅的废话。
“小狗呀,都说行善积德,行善积德。姐姐今天给你吃个罐头,你能让我遇见喜欢的人吗?”
于是后来,起身后走向店铺的她,在门口撞见了陈烬分手。
在她看向他之前,他已经注意到了她。
被陈烬推给别的工作人员带进船舱的时候,许厌人都是懵的。脑子全都是浆糊,身边的人慌乱不已,有人开始给父母打电话告别,还有人在写遗书。而许歧则这个神经病,兴致勃勃地拿着电脑码字,大喊灵感来了。他说他要写《怒海沉船2》。简晨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居然开始举着手机找信号,说要在临死前打最后一把游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