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甫落,林宛初入殿,恭敬行礼:“臣妾给娘娘请安。”
躬身时,衣襟微敞,衣袖微收,恰好露出阵阵青紫痕迹。脖颈处更是咬痕片片。在座的人见到后,均是呼吸一滞。
婉仪和婉容窃窃私语,声音极低:“陛下如此重欲?”
她们二人还未受过宠幸,面色微红,侧目而视,直道:“怕是狐媚子。”
沈蓁蓁已是受过一次辱的人,自然知晓斑斑点点如何而来,心中暗喜。
没曾想,这新封的林婕妤就是表哥的贴身婢女,想她入宫定是受了不少折磨。
如此看来,这女人果真只是普通婢女,分文不值。倒是她先前不该冤枉表哥,以为他和天下男人一样看到美人就没了魂。
甄瑶这边,先是面色一惊,但见宛初肩膀微微颤动,起了恻隐之心,“林婕妤免礼。”
宛初起身,坐在许婉仪旁侧。
茶声鼎沸,侍女抬手斟茶。
甄瑶道:“林婕妤尝尝。”
宛初双手接过,“多谢娘娘。臣妾本该入宫便来请安。今日才来,还望娘娘不要怪罪。”
见她端茶的手止不住抖动,甄瑶笑道:“无妨。”
她意味深长地看向沈蓁蓁道:“美人,听闻林婕妤曾住江大人府上,二位可曾是旧识?”
沈蓁蓁不屑看林宛初,恭敬回道:“娘娘,我与林婕妤只打过一回照面,不曾相识,她曾是表哥婢女。”
在座一片哗然。
林婕妤非但不是高门出身,还是个低贱婢女,众人看向她的目光更为复杂。
甄瑶见惯这样的把戏,冷笑:“江大人煞费苦心,沈美人缘何不解其意?”
她原以为江时卿不在乎这个表妹,看来上紧得很,甚至将贴身婢女送入狼窝,解沈蓁蓁的难。可这沈美人委实不识趣,竟还在此处奚落她人。
沈蓁蓁不明所以,只好苦笑。
宛初抬眸,对上甄瑶意有所指的笑,顿时明白其用意。
原来江时卿又把自己唬弄了一回。
说什么因着皇后于他有恩,说什么为了天下百姓,将她送入宫里,到头来还是为了这个沈蓁蓁。她本心悦江时卿,即便是恢复真身,曾寄托的一片深情哪能轻易忘记。
想他昨夜深情款款,果然又是一番算计。
众人品茗聊天,说的大多是恭维话,幸而约莫半个时辰大家便都散了,否则宛初都能睡着。
看着众人演戏,也不知这皇后累不累。
这位子,送给她,她都不要。
正走出殿外,沈蓁蓁快走两步拉上她的手。
“林婕妤,委屈你了。”
宛初怔愣半晌,才琢磨出这话里的意思。原来她方才在皇后面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便将计就计,抽出手与她隔远些,“不知美人何意?”
沈蓁蓁得意忘形,“陛下怕是没少折腾婕妤吧?我曾求助于表哥,他便把你送入宫。难道他没和你说清楚这里头的来龙去脉?”
宛初怒极反笑,“大人只叫我献舞,未曾想陛下看中了,这倒是给府上争了光不是?”
“原来表哥未曾知会你,你可有怨?”沈蓁蓁低声问。
宛初不由莞尔,扶住发髻上玎珰作响的金步摇,“美人,大人拒了你,陛下亦不宠幸你。若要说有怨,也是你呀。”
“你真是不识好人心。想你先前爱慕表哥,如今转身送了他人,想必心里定是不痛快。”沈蓁蓁努了努嘴,只觉宛初面目可憎。
长裙曳地,飘过玉阶,留下宛初轻飘飘的一串低笑:“今得圣宠,谁还惦记他呀。”
第49章 难熬 侯府整日弥漫着江大人的抑郁之气……
接连几日, 蔺宸发现,江大人不对劲。
处理政务时仍是一贯谨慎,朝堂上侃侃而谈。可一旦回了侯府, 便默了声, 如进入严冬腊月天, 寒风凛冽。
连对他腹诽已久的红霓, 也看出形势不对。远远看到江时卿便绕道,若撞个正着便恭恭敬敬行礼, 不敢说多话。
否则那眼神都够杀一个人。
这事传到江母苏氏耳朵里,自是压了下去, 免得江老夫人多心。她让贴身婢女传话, 唤江时卿来品茗。
屋里, 母子二人相对而坐。望着儿子疲惫的脸,关切道:“晏之, 可是为渭北赈灾一事如此憔悴?”
“孟夏行春令, 虫蝗为败,暴风来格,秀草不实。”江时卿道。
苏氏叹惋, “陛下……还是太年少。”
矮几上, 茶具青莹如水,沸水冒出鱼目般的小泡, 江时卿把沫上一层去掉。
“民怨沸腾,不是这般容易抹掉。”
苏氏点头,只见沸水连珠般地往上涌,为儿子捏了把汗。②
江时卿跪坐蒲团,舀出一瓢水,用竹夹在沸水中转圈搅动, “让阿娘担心,是儿臣不是。”
苏氏打量他,道:“公事你向来一丝不苟,我亦知晓。但再如何闹心,也不曾见你如此。我看你,赶紧娶个媳妇回来,每日有人替你分忧。”
茶水沸腾,她遂将舀出的水倾斜倒入,眼角瞥见江时卿面色微变,想来是被她说中心事。
“宛宛在宫里如何?”
屋里骤然安静,空气似也凝滞了。
江时卿坐在蒲团上,搁在膝上的手悄悄握紧。
“前几日得封婕妤。”
苏氏拿着茶盖拂过绿沫,惊得抬头,“这可不是越级了吗?蓁蓁也不过是个美人。陛下如此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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