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日落还是来得太快了些,尹效齐感觉自己还没打尽兴就差不多要收拾东西回去了,晃了晃球杆,瞄到心不在焉的表弟,举起球杆对着苟烁希的屁股一挥,笑骂道:“你难道在想刚刚那女人吗?”
苟烁希闪躲得很快,表情一下子恢复正常,甚至有心思嘲讽:“以为我跟你一样吗?”
站在一旁的另一位朋友阴阳怪气地为他说话:“就是就是!怎么可以质疑烁希的忠诚啊,人家可是二十四孝好男人。”
苟烁希一脸“过奖了”地承认:“我也觉得。”
大家边收拾器具边聊天,注意力很快转移,或许只有尹效齐一直惦记着表弟的不对劲,趁着两位朋友走在前头,他拽住苟烁希,问道:“到底怎么了?”
表弟转头看他,面对熟人时装都不装,半耷拉着的眼皮透出冷漠,眼神中又浮现了一点躁。“待会儿就知道了,”他说,“我要去找她一下。”
“啊?”尹效齐觉得自己好笨,“什么意思?那之前具体说什么了?”
“唔,奇怪的话。”
“……”尹效齐松开他,放弃了逼问,老老实实地坐上小车,开车把表弟送到另一边的场地放下。
只是……
“人都走了耶,”尹效齐替他尴尬,“怎么办?”
苟烁希的表情轻松,可身体紧绷,佯装无所谓地道:“那走吧。”
尹效齐小小的“啧”了一声,心想怎么不刚刚遇见的时候就把话说完,还能省下这些麻烦。不过有没有一种可能,希希心里很矛盾,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听?
这么一想,看来那女的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啊,还整了个“未完待续”。怎么着,说书呢?而希希还真的上钩了!这难不成是新型勾引手段?
胡思乱想中,小车来到了室外高尔夫球场的门口。两位朋友跳下车,几人短暂地做了道别,那二位率先离去。尹效齐带着苟烁希往停车场走,心中隐约期待在路上能和那女人来个巧遇,看看她有什么本事。
可是什么都没发生。
尹效齐坐上驾驶座,看了眼表弟,幸灾乐祸道:“后悔了吧?欸我说,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只见苟烁希在手机上按来按去,噼里啪啦地打了一通字,施舍了表哥短短的一个“呵”,等发完消息才接了句:“你不会以为我没别的方法了吧?”
“哦?”
“刚刚那群人当中的女生是我同学。”
“哦!怎么没介绍啊。”
苟烁希眯眼微笑:“她认识你,这就够了。”
“你不会觉得我会对你同学下手吧?!”尹效齐连连摆头,“况且我都快是有妇之夫了……唉。”
苟烁希眼神飘向窗外,单手托腮,没再说话。直到钱升升回了消息,他立马点开她推荐的联系人名片,向她简短答谢。又欠了她一个人情。
尹效齐用余光观察表弟,试探性地开口:“你是不是有预感,她要跟你讲的事儿是坏事儿?”
苟烁希垂眼,“嗯”了一声。
“没事儿,哥哥的肩膀永远给你依靠。”
副驾上的人笑了笑,想说“不需要”,可意识到表哥的这句话动了点真情,便收起懒散的笑容,又轻轻“嗯”了声。
乔琳觉得自己幸运到家了。
本来没能和设想的一样把消息透露出去还很失望,猜测苟烁希大概觉得她编了谎言接近他,对她毫无信任,但没想到事情竟然出现了反转……苟烁希亲自加了她好友!至于他会有她的号也什么奇怪的,以他的身份应该很容易查到别人的资料。
乔琳坐在保时捷的副驾上,按捺着雀跃,不想让王靳发现任何端倪。要不是还想继续吊着王靳,她早在高尔夫球场就想留下来等苟烁希结束了。毕竟能做王靳的女人才是实打实的好处,跑去和苟烁希透露消息对她来说其实影响不大,收益也存疑。看他那性格,不像是能当朋友相处的类型吧?
她思绪乱飞,好在王靳也不是话特别多的人,便安安静静地共处一车。快到住宿前,王靳侧身过来吻她,她自然接受。这是在讨带她出去的奖赏了,她很清楚。她甚至不介意帮他口交,但不可能这么快上床,因为她还要再吊一会儿他的胃口,让他明白自己的底线。
吞下精液,他们又温存了一会儿,而乔琳的后脑一直惦记着苟烁希。她假装急着解手,快速跑入洗手间,解锁手机屏幕读最新消息。
在她说明这件事当面聊更安全之后,苟烁希便约她明天见面,时间地点她来定。
乔琳想了想,明天一整天的活动项目是爬山。她虽然兴致不高,但此时想借这个理由显得自己很忙,不是他随叫随到的狗,同时也不能太做作。她斟酌了一下语气,最终敲定下午五点。
执意约他见面自然也是故意的。和安全隐私毫无关系,她只是想尝试一下幸运会不会持续罢了。试想一个得知女友出轨的男人会是什么心情?而她是唯一知情人,能及时提供安慰和陪伴,那么或许能够与他拉近关系。
如果不能的话……
乔琳看向眼前的男人。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与昨天的白衫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神情冷峻,眼神情绪不明,仿佛女友出轨的事情与他无关。他们周围都是树丛,而这人的表情显得他和草木一样无情。可是他不是很在乎他的女朋友吗?那天在饭桌上她就觉得不是演的,昨天王靳他们也说苟烁希是圈内出了名的痴情。
她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只剩音频没有展示。
她在等他的反应,之后再决定如何选择。
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告诉我这些对你有什么好处?”
乔琳之前已经半真半假地告诉他,她和成凛在工作上认识后互生好感,遂交往,但近期她感觉他有事瞒着她,便找了私家侦探去探底。没想到和他偷情的人她也认识,正是邱心禹。
她酝酿出泪水,定睛注视他,显得可怜又坚强。“好处?不过是我觉得你也有知情权罢了。如果不是我们碰巧遇到,你还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她声音带着被怀疑的不甘心,想了想,把一个备份USB递给他,说:“这里面有证据,不适合在这里打开。这是我的诚意。”
苟烁希捏着USB,没问什么内容,似乎终于信任她。过了会儿,他说:“接下来怎么做。”
他声音很轻,不像发出问句,而是对自己自言自语。乔琳觉得他大概也是心乱如麻的,到底只是一个还在上大学的小男生,家庭背景无非让他更会收敛情绪而已。她上前一步,愤声说:“我已经不会再信任成凛了!我想过公开此事,让他身败名裂。不过现在牵扯到了你,我怕这么做对你不好……我拿不准主意,但那对狗男女一定要受到惩罚!”
苟烁希的表情十分古怪,在她说话之际唇角微扬,仿佛听到了好笑的事情。再仔细一瞧,那抹笑意很快消逝,留下的只有阴沉的眼和冷硬的唇。“惩罚……”他重复,“你想怎么做?”
乔琳不明白他的态度。为什么一直在问她的想法?为什么看不出他任何愤怒或难过的情绪?为什么搞得像她在为他出谋策划?他到底想听什么?
“我想,你会有更多的方法,”她谨慎措辞,“而我能帮助你。我们目标一致。”
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了。
乔琳心跳加速,仿佛已经看到自己与苟烁希的未来。在他沉默思考的期间,她放任自己纵情想象他们如何搞掉那对狗男女,她又会怎样慢慢接近他,勾引他。这样的男人如果能成为她的,那该……
“你比我想的要聪明一点。”
乔琳猛然回神,微微瞪大眼睛望他。
苟烁希慢条斯理地卷起飞行外套的袖子,拉下拉链,伸手进去,取出一把银柄红刃的蝴蝶刀。
“你……”她慌了,连连后退,危机意识使她不抱有任何侥幸心理,转身就跑。
可她怎么跑得过男人呢?后方的刽子手轻松抓住她的大衣,没给她任何摆脱的机会,揪着她的头发把她重重抵在树干上。
怎么会变成这样……?
乔琳疯了一般地挣扎,使劲打他掐住她脖子的手,流下了真实的泪水。“为……什……么?”她问,“求……你……”
真正的疯子甩着刀片,继续用恐惧蚕食她,满眼都是残酷的笑意,说出的话让她陷入更深的绝望:“你怕被小情人误会,怕同事偷窥,所以你没有告诉任何人你要来见我,对么。”他不需要任何答复,自顾自从她口袋里掏出手机,狠狠往她脑袋旁的树干上一砸,手机立刻成了废品。
她不停地在哭,逐渐喘不上气。就在此时,他倏地松手,让她身体滑落。没待她缓过来并升起希望,他已将她堆到在地,锋利的蝴蝶刀顿时刺入她的喉咙。
巨大的痛苦贯穿她的身躯,她大张着嘴,神情扭曲狰狞,死死抓住他握着刀柄的手。冰凉的,充满了恶意的,却又很漂亮的手。
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想死……她错了,她选择错了,苟烁希根本就是披着人皮的恶魔……好后悔好后悔好后悔……如果有人知道她在这里就好了……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乔琳的视线开始模糊。
她感觉到自己快死了。疯子没有施舍她任何解释,自己不明不白地被剥夺生命,可她甚至缺乏恶毒诅咒的力气。
空洞的眼睛扩大,试图从疯子的眼睛中用最后的理智解读出任何答案……
皆是徒劳。
在刀刃穿透她的心脏之前,她听到了最后叁个字:
“地狱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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