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才得了重病,再加上忧思过度,缠绵病榻三个月之后,抛下妻儿老小撒手人寰。
杜小希听完整个故事,差不多也猜到了张秀才的执念。
“您是因为没考取功名,耿耿于怀到现在,对吗?”
张秀才看着天际一轮朗月,重重叹了口气。
“原本以为能中状元光宗耀祖,到死却连中举都做不到。”他目光忧愁,“如此丢脸,我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这里是我的家,就算钻地洞,我也只想钻家里的地洞。”
杜小希也跟着叹了口气。
这下是真的难办了。
科举制度早就消亡,现在就算是想帮张秀才完成心愿也难于登天。
总不能把它送到小学,让它念完十二年的学再去高考吧?
而且那时候的状元跟现在的高考也不是一码事--硬要说的话,把张秀才送去参加国家公务员考试倒还相近些。
可这也是不可能的啊,苍了个天。
“姑娘。”张秀才回过头,微微躬身致以谢意,“你是个好人,我知你想帮我摆脱执念,获得解脱。可若是执念那么好消除,我又何至于做了一百多年的孤魂野鬼呢?没用的,真的没用的。”
杜小希进入这一行几个月,撞鬼那么多次,也帮助过好几只鬼。
第一次遇到连解题思路都没有的状况。
她现在连脑仁都疼了起来。
“姑娘,不用管在下。”张秀才飘到半空中,神情哀怨又无奈,“我就呆在这里挺好的。姑娘,你有你的事情,不用为了在下徒增烦恼,浪费光阴。”
杜小希按着太阳穴,脑子飞速旋转。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要是真放任张秀才继续飘在步月庄,一旦步月庄换主,它还会继续捣乱。
更重要的是,如果遇见个邪恶的法师,说不定还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她真的不能坐视不理。
就在杜小希头脑飞速运转的时候,煤球踱着步子从房间内优雅地走了出来。
它轻盈地跳到石桌上,抬头看着半空中的张秀才,突然眼神一敛,牙一龇,开始口吐莲花地骂起了人。
“喵喵喵喵,喵喵喵呜呜呜!”(你就是不敢走出这个家,只想当个缩头乌龟,胆小鬼!)
杜小希跟张秀才都惊了。
特别是张秀才。
它完全不敢想象自己被一只猫给骂了。
煤球继续骂:“喵喵喵,喵呜呜呜呜,喵喵喵喵喵喵!”(父母爱护你,妻子体贴你,儿子孝顺你。他们不曾因为你没考取功名而看不起你,你到底在不满什么啊!)
张秀才倒吸一口凉气。
它被煤球的气场震住,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张秀才惊异地发现一只猫都比它懂人生理。
“煤球其实不想骂你的。它在羡慕你。”杜小希领会到小猫咪的意思,赶紧助攻,“煤球的身世很可怜。因为时局动荡,煤球跟它的原主人分离了一百年。它一只猫在老宅里等到老,等到死也没等到它的主人。”
紧接着她把煤球的事情简要地向张秀才说了一下。
张秀才听得眼泪婆娑,一直用衣袖擦拭眼角。
“小猫说得对,我就是个画地为牢的懦夫。”它哽咽:“我一辈子都躲在这个宅子里。我的亲人朋友都离开了这个世界,我都不敢离开这个宅子。我甚至不敢踏出这里一步。”
“要不现在就试着走出去看看?”杜小希突然瞧见了一丝曙光,她鼓励:“张秀才,去看看现在的世界吧。现在的世界,可有意思了呢。”
“可是我在这里呆了一百多年,好像已经失去了往外走的勇气。”张秀才很是忧伤,锤着自己虚无的腿,“我这条腿,它不争气啊。我害怕。害怕这个我一无所知的云津。”
煤球漂亮的眸子转了转,耳朵尖动了动,原地起跳,化作黑影飞到半空中落到张秀才的肩膀上。
“喵呜喵呜喵。”它在张秀才的耳边轻声叫了几声,像是在跟他讲悄悄话一般。
张秀才听得频频点头,又看向杜小希,眼中全是惊讶与不可置信。
杜小希:???
这俩嘀嘀咕咕在讲什么呢?
煤球感应到了主人的腹诽,又从张秀才的肩膀上跳下来,直奔杜小希而来。
杜小希本能地伸开手臂抱住了这团淘气的毛球。
“喵呜呜呜~”煤球躺在杜小希怀里,撒娇般地对她讲着话。
杜小希听懂了。
“你说让张秀才也进到我的手镯里,带他出去见见世界?”
煤球的眸子泛出光彩,非常肯定地喵呜了一声。
“这是个好办法诶。”杜小希眼睛一亮,摸摸煤球脑袋,“你真是个小机灵鬼。”
这样的话张秀才就不会再在这里捣乱整人,如果遇见心怀不轨的法士也不会受到伤害。
带他去看看世界,也许会让它郁结的心情变得好一些。
杜小希看向张秀才,真诚:“我知您暂时迈不出那一步,靠自己无法离开这个宅院。您可以呆在我的手镯里,我带着您去看看现在的世界。平时煤球也会呆在里面,有它在,您也不会孤单的。”
“而且这手镯里之前也住过其他鬼。”杜小希补充,“相信刚才煤球已经同您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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