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北是个干燥的地方, 桑胭从湿气厚重的重城过来,其实不太适应。
沈培炎这间书房又朝阳, 被太阳晒了整天。
桑胭只觉这里的空气干燥得像要将她的皮肤给蒸干了。
沈培炎又在煮茶,茶壶发出的热量对她又是额外的负担。
“嗯。”背心微微出汗的桑胭小心的回应着, 深怕说错话。
就见面后这短暂的时间里,桑胭对沈培炎印象不是很好,反正觉得不可亲。
跟桑家家里那些宠她惯她的长辈比,沈培炎就像一个截然相反的极端。
不苟言笑, 眼神锐利。
每一次瞩目,似乎都是在对她做人格分析,为了看出她到底是个废物还是有用品。
“也太胡闹了。”下一秒,收住笑容的沈培炎说。
“以前我反对他进演艺圈,他答应过我只拍正面人物的戏,不会插科打诨的哄大众开心。”
沈培炎长叹一口气,苛责沈煜道,“所以,恋爱综艺节目到底是什么?就是在大众面前亲亲我我?要他为你反串一个国民党汉奸,还有在公开场合跳不合时宜的街舞,甚至还系上围裙给你做饭……”
端起精致的细白瓷碗,抿了一口茶水,沈培炎感叹:“就是荒唐,我不希望他下次再在公众面前这样出现。”
桑胭忐忑的心沉下去,今日哪里是知道她来了京北,对方要特意招待她。
只是特地把她叫过来,训话的。
“我……”桑胭启唇,虽然觉得不该顶嘴,却还是忍不住要说,“不是我安排的。”
“是他自己选的。我知道。”沈培炎冷冷的看桑胭一眼。
寒冷眼神充满了排斥,恍若她是什么祸国殃民的妖孽。
“其实那年他答应过我,拍完蚀日就不混圈了。会转专业去学航天或者军工,学以致用,报效祖国。”
沈培炎说出一些桑胭不知道的曾经发生在沈煜身上的事。
“我以为他拍戏只是一时玩兴,直到他告诉我,他要坚持以此为人生的职业。”
报考电影学院,接拍电影蚀日是从小到大一直沉默又听话的沈煜选择的唯一一次叛逆。
本来只是在高知家庭中常年累月累积的乖顺不堪压力的爆破,为自己寻找的短暂宣泄。
那个爆破口却摧枯拉朽的改变了他的人生。
上学时候次次在全市学测跟段考考试中成绩排名第一的人,没有去清北念他家里专门经营的强悍航天跟军工专业,临毕业时居然选择艺考,进了电影学院。
那是那年盛夏轰动京北全市所有高中生的爆炸新闻。
在京北高中生百度贴吧里,这个著名事件被誉为[一个高冷学霸报复性的自毁]。
所有人都等着看沈将军怎么收拾这个被他一路管教着,用堪称喋血教育培养出的精英孙子。
估摸着肯定要对他拨乱反正。
京北重点高中王牌理科第一放弃保送清北硬核专业,读什么电影学院,就搞笑。
后来大家听说了,沈将军答应让他拍一部青春电影玩玩,随后就让他回归他人生的正轨。
然而,沈煜最后并没有回到所谓的正轨。
与他僵持许久的沈将军吃了败仗。
不知为何,沈煜就是愿意继续混圈,甚至跟沈家脱离关系也要继续当艺人。
只有沈培炎知道,中间发生的变故,就是他去重城学表演时遇到了桑胭。
因为桑胭,他浪费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天赋,甘愿成为一个讨大众欢喜的卖笑戏子。
此生从未吃过败仗的沈将军此刻终于单独面见这位滑铁卢。
“说你上个冬天天天在跟他闹离婚。”沈培炎口气寡淡的问起。
桑胭面色微愠。
连生活在重城的桑家人都不太清楚的事,远在千里之外的沈培炎却知晓。
今日她来这里参加活动到离开,不过也就前后几小时,沈培炎却清楚她的行程。
“后来怎么没闹了?”看来沈培炎很失望。
“后来……我们……”桑胭正要说。
沈培炎打断她:“当初这婚就不该结。”
桑胭睁大眼睛,渐渐明白今天被这个长辈找来是什么情况。
桑胭记得当初明明是他们沈家先招惹桑家的。
千里迢迢,登门提亲。
桑伦说过,他们是造航天器的,我们是做药的,本来毫无瓜葛。
这婚是沈家想结的,不是桑家。
为着桑伦的话,桑胭觉得自己没必要卑微。
如果对方不喜欢她,她也不便多留。
“沈老先生。”桑胭改了称谓,起身告辞。
“如果对沈煜有什么意见,您大可以去找他。我跟您一年难得见一面,我不想冒犯您。他下次想上什么节目,要怎么表现,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想了想,桑胭又道:“离不离婚也是我们俩的事,与您无关。”
桑胭准备转身要走,屋外传来车子引擎急急忙忙停掉的声音。
从那夸张的动静可以辩出来人很急迫。
“哇,是阿煜回来了。”外屋,邹强在高兴的说。
许久没见过沈煜的邹强高兴,“今天这是什么风,居然把一个大明星给吹来了。”
从小到大陪着沈煜长大的人,不是他的父母,也不是他的爷爷,而是邹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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