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儿浅笑:“贵妃娘娘怎么说得来着,偷着葱,嫁好郎?”
杨静媛嗔怪地剜了她一眼,“玩玩罢了。”她先摸了一块碎银子丢在院里,见院里没有反应,她才撑着木篱笆往里翻,翻进院里后,她又对着外面轻唤,“你灯笼打近点,我看不清。”
“看不清什么?”
她耳旁响起一个略微低沉磁性的男音,她惊讶地望向声音的来源,院里榆树下坐着一个男子,他手里拿着书籍,正借着隔壁透过来的微薄烛光温书。
黑夜中杨静媛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她伸手捂住自己想要尖叫的嘴,连忙道歉道:“对不起!我走错了!我家在那边!”她随手一指。
他随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轻声问:“你是袁婆婆的女儿?”
“嗯……”杨静媛点头,缓缓往木篱笆靠拢,想借力再翻出去。
男子起身,他身段修长,穿着粗布衣衫,他走到她的面前,寒儿尴尬地在篱笆外打着灯笼替昭仪照路,杨静媛靠着木篱笆,借着灯笼的光看到他头上用一根褐色的木棒束发,神色平静,面容清新俊逸,约莫二十二、三年纪,桃花眼里含着一点笑意,“袁婆婆的女儿四十有六了。”
他又弯腰捡起地上的碎银子递到她面前,“姑娘东西掉了。”
杨静媛木讷地抬头望着他,月辉为他的容貌添了几分柔和的光泽,她伸手去接银子,又不小心摸到了他的手,她局促地放开手指,碎银子又掉在了地上,他掌心温暖的触感让她脸庞微红,她羞怯地低下头,“对……对不起。”
“没事。”他再次俯身捡起来,这时木屋的房门开了,一个三岁多的男童揉着眼睛跑到他身边,软声软气地说,“爹爹,我饿了。”
男子将书放在石桌上,一把抱起他,温和地笑道:“月饼吃了吗?”
男童伏在男子的肩头,嘟囔道:“舍不得吃,爹爹都没吃。”
“爹爹不饿。”
男孩撒娇道:“爹爹晚饭都没吃,肯定饿,洵儿不要自己吃。”
杨静媛伸手从篱笆那边的寒儿手中接过装枣泥酥的盒子,她红着脸侧头递到男子面前,“我才买的枣泥酥,还温热着,你们吃吧。多有打扰,还望见谅。”
“姑娘无需介怀。”他看向她,她拿食盒的手上戴着一对羊脂玉的镯子,侧头时,耳上晃动的耳坠是玛瑙的,衣着头饰虽然普通,但绝对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故意换上平常服饰,趁中秋节溜出府游玩,误入了他们这破落的胡同。
非礼勿视,他不好意思盯着她细看,一瞥间,知她容貌明艳,似寒凉的秋风中一朵不合时宜的牡丹。
杨静媛不知为何,看到这男子还育有一子后,她想起宁离离的卜词,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先生的夫人在家吗?”
“去岁寒冬,夫人伤寒去世。”他姓陆名轩,出自京都百年世家陆氏,前朝亡国之后,陆氏一家被贬为庶民,家产充公,他父母过惯了荣华富贵的生活,难以忍受吃糠咽菜过活的日子,很快便病逝了。
他早年定下了门当户对的亲事,夫人也出自名门,落魄后两人惊喜重逢,可惜好景不长,她也因病离他而去。他独自抚育幼子,准备科举考试。
杨静媛听他夫人去世后,心砰砰乱跳,手指不安地蜷缩,指尖压在掌心,半晌说不出话,内心又责怪自己,问这些做什么?过了今夜,你还是宫中的昭仪,与这陌生的贫家男子,会有什么交集?你也真是糊涂了,被宁离离随口胡说的话,引得胡思乱想。
她并非移情别恋,也不是少女怀春。而是在紧张刺激的偷菜中,遇到了与宁离离卜词里情况相同的男子,偏这男子相貌不凡,身上一股书卷气息,令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她将枣泥酥放在石桌上,行了一礼,转身又想爬出篱笆,这偶遇就到此为止吧。
她手刚放在篱笆上,南边的城墙外传来一声巨响,惊得她退了一大步,踩到了男子的脚。
她连忙转身道歉,耳畔响起嘈杂的人声,寒儿站在外面惊呼道:“娘……小姐,城外好像出事了!”
陆轩望向不远处火光摇曳的城墙,心中惴惴不安,他放下洵儿,打开了院门,“姑娘稍待,我出去看看。”
洵儿害怕地低泣起来,想要追着父亲跑出去,又一声巨响惊起,杨静媛一把抓住乱跑的洵儿,对着男子的背影喊道:“你……你小心啊。”
她望向天空,方才还明亮的满月,被黑云遮掩了光泽,在她不安的情绪中,这黑云更显不祥。
第112章 开城 去开城门吗
河边才放飞的孔明灯, 照着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横河上的客人纷纷跑下画舫,衣衫不整的歌姬嘴里发出恐慌的尖叫, 她们一边涌进人群,一边拉拢衣裙。
人群像潮水涌向北边, 林绿萼的肩膀被匆忙逃难的行人撞到,她手中的兔子花灯跌落在地,杂乱的脚步踩在花灯上,温煦的灯光消失, 灯柄碎在泥里。
城墙上的塔楼点亮了数盏明灯, 聚集在城楼上的士兵严阵以待,火把连接成长龙, 盘旋在城楼之上。
温雪被人流冲到了街头,她想逆着人群冲回来, 对着林绿萼疯狂地挥手,喊道:“小姐!”
“温雪!”林绿萼担心地望着她, 对她使劲儿摆手, “你别过来!你先回去!”
云水将她打横抱起,怀里的人抖得厉害, “先离开再说。”他几步跃到一旁的阁楼上, 避开了拥挤的人群, 他也忍不住回望南边的城门, 听到城门上传来几声将士的呐喊, 但隔得太远,听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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