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绿萼叹气,“那日我睡得安稳,不曾想你这么艰难。”
“我又彻查凝香居,竟然!”宁婕妤说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一拳砸在桌上,“我身边最信任的内侍新子,他在房间一个显眼的柜子里,藏着一双才换下来的布鞋,鞋底沾满了踩烂的桑葚残渣。我不敢想象,若是皇后因宫道上的痕迹追查凝香居,搜出这双鞋子后,新子会说些什么话!”
“我与杨昭仪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但众人皆知,贵妃娘娘爱与杨昭仪争执。新子必定会招供,那日杨昭仪借侍寝之事讥讽贵妃,宁婕妤看在眼里,着急替贵妃报复,于是指使他在杨昭仪的羹中下毒。有新子作证,我会死,你会因为怨怼杨昭仪、教唆宁婕妤犯罪,而受到责罚。”
窗外雨声喧哗,雷声轰鸣,窗上的小荷远洲图案被雨水淋湿,天色渐晚,宫中暗沉。
林绿萼在昏黑的殿中轻蹙眉头,她拉着宁婕妤的手,唏嘘道:“陷害你我,又毒害杨昭仪,难道真是淑妃所作?”
“我不知道是谁,但淑妃最在意皇上,因不会步这种险招。”
天色昏黑,白光一闪,一道惊雷炸响,有胆小的宫婢被雷鸣吓得轻呼。
宁婕妤柔嫩的手狠狠地抓着桌子角,惨白的梨花面上充满愤怒,“我往日最信任新子,去年国丧时,只有他肯陪我摇骰子玩,因此他还挨了四十板子。谁想他竟然诓骗我的信任!我当机立断让人将他捂死,尸体丢在了凤栖宫旁的荷花池里,恰巧姐姐前几日不慎跌了进去,宫中众人皆知池旁的石子湿滑。”
林绿萼心中暗赞,离离魄力非凡,在发现有人想要害她时,她为了自保先一步杀人,没有一丝犹豫,避免了她们二人遭人诬陷。她又垂眸思索中毒之事,桑葚是物证,新子是人证,证据那日都被宁婕妤巧妙地破坏了,导致之后一直查无可查,亦无人出来指证他人,似乎说得通。
窗户的木闩没有扣紧,随着狂风的呼啸,木窗倏地被风吹开,站在窗边偷听的云水瞪圆了眼,与眉头轻蹙的林绿萼四目相对。
第9章 雨夜 去偷听吗
“你在这儿干什么?”林绿萼瞪向她,傍晚天色昏黑,云水背光而站,似乎在窗边偷听她们的对话。
云水的眼中闪过一刹那的慌乱,他淡淡一笑,举起手中的茶壶,“奴婢方才离开时,见桌上的茶水已经饮尽,所以去泡了一壶热茶。”他伸手把茶壶从窗外递进来,林绿萼接过壶耳,壶璧滚烫,确是才烧的热水。
云水又解释道:“奴婢走到殿前,发现殿门紧闭,不知能否进来,所以奴婢在屋檐下踟蹰,正准备去询问檀欣姑姑。”
宁婕妤现在除了贵妃谁也不信,她抓着林绿萼的手低声说:“她好像是才入摘芳殿的新宫婢,这人信得过吗?信不过就杀了。”
林绿萼见云水面色平和,语调和缓,并未有任何的诡异之处。她反手拍在宁婕妤的手背上,“她是林相送进宫伺候我的人,身世、品性都是一查再查的,你放宽心。”
宁婕妤背对着窗,轻轻点头,“别让她知道我是谁。”
林绿萼对着云水挥手,“本宫与宁婕妤的侍女萍儿相谈甚欢,你别在一旁碍事,先退下吧。对了,晚上穿那条裙子过来,我帮你琢磨一个合适的妆。”
云水脸皮颤动了几下,尬笑着点头离去。他听力极好,刚站在殿门便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宁婕妤说到捂死新子之事,声音越来越小,他才不自觉地凑到了窗边。他打算去问问檀欣,那个新子是什么模样,是否与那夜见到的投毒之人体型样貌一致。
“绿萼姐姐,我们麻将四友在宫中没有宠爱没有孩子,从未谋害任何人,但别人却不肯放过我们。”宁离离的胸腔剧烈气愤,她忍不住轻咳了几声,她因险些被害之事,郁结在心。
她在命人捂死新子之后,又仔细搜查宫室,从新子的床底找到半包鹤顶红,她当时便站立不稳,一个踉跄一头栽倒在萍儿的怀中。
这两日夜晚,她总是噩梦不断,害怕宫中还有宫婢与别人勾结,害怕还会有宫人出来指认她。她又庆幸那日并没有通宵打麻将,若是玩了一夜,她定累得头脑昏沉,向中宫娘娘问安后,回到凝香居必是倒头就睡,等再醒来时面对的便是有口难辩、奔赴黄泉。
傍晚时,宁离离见乌云压城,知雨夜天黑,不易被人发现,便带着萍儿出宫散步,在御花园旁的阁楼里互换了衣裳,她才来摘芳殿见贵妃。她怕暗中有人监视她们,她破坏了别人的局,难保别人没有后招。
“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林绿萼低叹,若她有圣意眷顾,她们贵妃派的日子可能会好过一些,但她想到皇上阴鸷的眸子和衰老的容颜,便难以说服自己去以身讨好。
“绿萼姐姐,我自认机敏,尚有暗箭难防之时,我说我是贵妃派,实是出于真心。我们贵妃派一荣不一定会俱荣,但一损则真的会牵连你。”她紧紧地抓住林绿萼的手,眼中闪烁着悲伤的泪光,“从此以后,我不会再来摘芳殿找你。你也不必再叫我打麻将了。”
“为什么?”
宁离离下颚微动,她憎恨地说:“我要搅弄风云!”
搅弄风云这四个字,她说得极重,林绿萼担心地望着她,“你别这样,她们人多势众,你孤掌难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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