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年里,文武百官们都能看出,当今齐国的正轩皇帝性情变了许多。
虽说算不上特别勤政的君王,但以前的正轩皇帝对于早朝之事,一直都是比较上心的。
从前,他总会细心地听取所有官员的汇报,对于奏折也一直批得较为勤快,就算一人独处,也常常召见重臣,来共商国事。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正轩皇帝就变了。
不仅变得极为懒于朝政,常常因病取消晨间例会,还突然变得极好女色,强娶地位低下的兰贵妃也就罢了,还经常在兰贵妃所在的后宫处,一待上就是数十天。
不论大臣们上报任何的国事,他都只会用三两句应付过去,每每上朝,也总是一副目光呆滞,语焉不详,神思不属的模样。
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了将近一年。
因为皇帝的疏懒,许许多多重要的国事都被搁置了许久,整个齐国都渐渐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
又因为最近皇后薨逝,皇帝却依然不办国葬,宠妾灭妻的事,不少官员都选择了直言进谏,可那些进谏的官员,又总是在第二天,就都变得唯唯诺诺,神情怪异,犹如被摄了魂魄一般,再也不提进谏之事了。
很多人都猜测,皇帝多半是魔怔了,所以才处理了那些人的魂魄。
慢慢的,再无人敢上书,大家也都被迫地习惯了正轩皇帝如此的作风 。
今日的早朝,众位大臣本来以为又会是和以前一样的例行报告,皇帝听不了几句就会宣布退朝,很快就能结束。
可就在早朝进行到中间时,太子虞衡,竟在此时缓缓地走近了殿中。
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形容憔悴的瘦弱女子。
两人走到大殿正中,对着坐在上方的正轩皇帝,纷纷行礼。
“儿臣(民女)参见父皇(皇上)。”
“贵妃娘娘?”
有个别臣子认出了那名女子的身份,便有些惊恐道:“朝堂重地,怎可让女子踏入?太子殿下,您这是……”
闻言,禹兰溪转到了那位官员的方向,恭敬地朝他行了一礼。
之后,她转回头,对着所有的官员,再次行了一礼。
她缓声道:“诸位大人,请恕民女无礼。”
闻言,有些官员惊异道:“民女?贵妃娘娘为何如此自称?”
禹兰溪于是有些无奈地勾唇一笑道:“所谓贵妃……不过是民女借妖邪之力才得到的地位与称谓,今日民女前来向诸位大人,向齐国所有百姓谢罪,自是不敢再如此称呼自己了。”
说完,她竟就此跪在了殿内,朝着前方的官员们,重重地低下了头。
“弑君弑臣,将原本的皇宫搅成如此状况,置齐国的江山社稷于不顾,罪女禹兰溪的罪过罄竹难书,今日,供认不讳,以死谢罪。”
响亮的一番话后,全场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到了禹兰溪的身上,就见她直起身子,轻轻抽出了发间的玉簪。
刹那间,黑气翻涌,空气中一下子充满了让人窒息的压抑魔气。
那些魔气在禹兰溪的头顶上方不断聚集,最后,竟和她的身体合二为一。
这突如其来的异常景象,让不少的官员都吓破了胆,止不住地往后躲,可下一刻,更加让人震惊的场面再次发生。
只听扑通一声巨响后,原本还安安稳稳地站在殿内的一部分官员,宫女,内侍,就如同突然失去了支撑的力量一般,猛然间,全部应声倒地。
而其中最让人无法忽视的,竟是那个一直就安坐在龙椅之上的九五之尊。
上一刻还坐得好好的他,竟也在同一时刻,瞬间瘫软在了金色的龙椅上。
随着他们的倒下,无数道黑气也从他们的尸体上涌出,最后,全都汇聚在了站在大殿中心的禹兰溪身上。
此时的她,全身早已被魔气浸染,三千乌发在风中不断飘动,眉间黑气涌动,眼中显现出诡异的红色。
即便如此,她的眸子里还残留着最后一丝清明。
魔风呼啸中,她凌乱的发丝几乎要遮蔽住了她的全部视线,但她仍缓缓地转过头去,尽力望向了站在另一侧,一直静静看着她的虞衡,有些悲凉的笑了。
后方是黑云滚滚,而她红颜将死,这一刻,竟是格外的昳丽。
“太子殿下,希望您能遵守您的诺言。”
留下这最后的一句话后,她拿起放置在一旁的长剑,毫不犹豫地,用那最为锋利地一面,划过了自己纤细的脖颈。
鲜血飞溅,在黑气缠绕中,她终于旋转着倒地。
渐渐模糊的视野中,她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风华正茂的男子,他正轻轻抚着她尚未隆起的肚子,满含笑意道:【谢谢你,兰溪。】那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千晨……”
看着眼前的幻景,她有些吃力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最后再触碰一次,而幻景中的人,竟也微笑着,握住了她的手,然后说:【等你好久了,兰溪。】“久……等了。”
清泪洒落,她终于得以在魔气侵袭她的全身之前,缓缓闭上了双眼。
“既然你完成了我想让你做的事,那我也会遵守约定的。”
“放心吧。”
虞衡俯视着安详离去的禹兰溪,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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