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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大人,”老太监不悦道,“坐下说吧。”
    隔着竹帘,她见不到那大人的面色,倒也轻松。
    对方表明来意,仍是为日本商人想入股盐号的事,他在官场上混迹几十年的本事在,舌灿如花,何未听得心不在焉,见谢骛清捻起颗坚果,没见过,想必也是南方带来的。
    谢骛清“啪”地一声,两指捏开,何未马上努努嘴,他一笑,递过来。
    “这叫什么?”她轻声问。
    他偏过头,轻声答:“米椎。”
    “吃起来像栗子。”她细品着。
    谢骛清见她爱吃,又捏开一颗,摆在茶碗旁的白瓷碟上。
    何未微蹙眉,对他又努努嘴。
    他笑了,捡起来,继续喂给她。
    楼下,相声演员抖了个包袱,引起一阵哄笑。
    那太监竟也在看相声,跟着笑了。
    那位赵大人本就讲得口干舌燥,不见回音,里边聊着坚果,外头跟着来的同仁在听相声。里里外外就他一个外人似的。那人不悦了,道:“二小姐这敷衍的本事,倒是让我想到一位故人。那位贵人北上时,也是正得势时,对我二人是敷衍怠慢。如今我们还在天津卫租界,而他,却家门落败,不知去往何处了。”
    何未见那人提谢骛清,收回视线,看向竹帘子外的人。
    “这人的机遇啊,说不准的,关键是要看准了大势,”那位大人又说,“如今南京政府对日本人都要退让三分,二小姐又何必强撑着面子。”
    谢骛清端起茶杯,喝了口桂花茶,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稍安勿躁。
    幸好,那老太监身子不舒服,坐了没多会儿,就催促着走了。
    晚些时候,扣青代替何未坐轿车回去。
    日落前,她跑去小院儿的厨房,将围裙系上,把做饭的人赶了出去。她这几年带着斯年,学会了不少适合小孩子吃的菜,厨艺大增。
    饭菜端到屋里去,谢骛清接了筷子,看着蒸得热腾腾的白饭:“不是木樨饭了?”
    “我刚才一高兴……盐放多了一勺。”何未也苦闷。
    他笑:“明天再说。”
    “嗯。”
    明日复明日,真是好。
    “今日在戏楼,要知道他们说那番话,我就不见了。”她坐到他身边,给他添菜,细想想还是生气。
    谢骛清一笑,也给她添了一筷子菜:“怎么不见我女儿过来?”
    ……
    倒是自来熟。她瞥他。
    “这里不是戏楼,就是赌坊,怎么带过来?”她反问。
    “是不妥当,”他想想,说,“明日我去见她。”
    何未见他对斯年如此上心,抿嘴一笑。
    晚饭后,她搬了个小凳子,在院子里,剥着米椎,就着桂花茶,听隔壁戏楼里不大清晰的一折折戏。和谢骛清隔着一面墙的感觉,说不出得好,踏实。
    她摇着檀香扇,扇着风,驱赶蚊子。她脚边上忽然放下来一盘烧着的蚊香。
    林骁对她笑笑,轻声说:“少将军要拿来的。”
    她回头一瞧,能透过支起来的窗户缝,见到里头的人走来走去,想必谢骛清就是如此瞧见她的。
    小院子不止住着他,还有跟随的属下们,不如九叔家方便。
    浴室小的很,她洗完澡,要穿过院子才能去正房,于是规规矩矩地换上白日的衣裳,等到了门外,掀竹帘子的手,微停了下。大灯关了。
    何时关的?洗澡前还亮着的。
    她心慢慢地跳着,轻撩了珠帘子,低头走入。
    脚下是灰色石砖铺出来的,高低起伏,不大平整,她走着也是高低起伏的。
    帘子全拉上了,只有窗子为了通风,被撑起来。电风扇和一盆冰摆在了床头前的矮桌子上,对着床帐在吹。床头有个小台灯,黑色的电线从墙边拖过来,谢骛清见她进来,收起腿上杂七杂八堆着的书和手稿。
    何未走过去,解开头发,用手指缝做梳子,理顺在肩旁,顺便瞥了一眼刚合上的书,《步兵操典》。她笑了一下。
    谢骛清把书、纸和笔搁在椅子上。
    “想给你找个衣架,”他说的是摆在床头搭女孩子衣服的,老式的搭衣服的架子,“这里没有。”她又笑了,轻声说:“放椅子上不就好了。”
    她坐在床边,解布纽扣,刚解开一个,看谢骛清竟然是军裤和衬衫全在身上,脸一热,不好意思解了:“你怎么……不脱衣服?”
    问完,记起来:“还是喜欢穿衣服睡?”
    谢骛清笑:“想等你来。”
    ……
    何未瞅着他:“等我做什么……”
    难道要我帮你脱衣服?没问出来。
    何未见他一直瞅着自己,竟觉得那黄色的灯光格外烤灼人。
    谢骛清突然把灯钦灭了,开始解衬衫。
    “你等我上去。”她脱掉鞋,把挂着的一边床帐放下。
    这里床帐不似家里和百花深处的,布料轻薄。一放下来,就被外头风扇吹得全往她身上卷,何未用手拨开,刚要说,要不把床帐挂起来吧……
    谢骛清的手已经扶在她脖颈后,亲到她的唇上。
    “不用管这个。”他低声说着,手往床畔摸下去,像有电线插头落地的动静,风扇不转了,床帐也像没重量似地落了回去。
    何未被他亲了会儿,替他将剩下衬衫扣子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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