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滢只是看乐寿郡君动作之间微微带动了身前山峦,竟有些看得挪不开眼,遂明白皇后为什么选这样一个女子作养女了。
“很大。”
这才暮春,云滢就已经拿了团扇细摇,借着团扇摇动之间同皇帝悄声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忍不住又偷偷瞟了一眼。
左右都是内廷的娘子,她又是高位,瞧一眼是没什么妨碍的,只是有些遗憾不能攀上去感受一下内里的柔软。
“乐寿郡君果然是我见犹怜,”云滢又有几分想笑,又带了几分真心夸赞道:“怪不得圣人将你藏在坤宁殿里不给咱们看,官家偶尔去探望一回都会夸赞。”
其实身前腰后盈盈姣好丰满的女子在内廷里虽然算不上多,但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只是钱氏的姿色倒还平常,素来端正古板的皇后选人,竟也是瞧中了她这点好处,莫名叫她想笑。
云滢这话其实就是想调侃人,但是叫旁人听来,就有几分吃醋的意味了,虽然圣上偶尔的夸赞比起会宁殿如今的专房之宠并不算什么,但是她独独提出来,就是有些不满了。
乐寿郡君福身这个角度确实很适合人窥见冰山一角后浮想联翩,圣上微微一瞥方知其意,不动声色地将搁在桌案上的手向云滢那侧挪动了几分,又准又稳地钳住了她摇晃的手腕,淡淡吩咐了一句起身赐座。
“怎么这个时辰想起探望充仪娘子了?”圣上为了借着袍袖遮掩钳制身旁女子的胡闹,坐姿稍微松懈了一些,向左倾斜,“你们娘娘没下恩赏安排你住在哪里么?”
宫妃册封之后要在安顿下来之后拜谒宫里面的主位娘娘,然而她来得未免也太早了一些……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不合时宜。
皇帝对于皇后要将宫妃安置在哪里一般是不怎么关心的,这是皇后应管的内廷事,君王一般是不插手的。
乐寿郡君骤然听见皇帝正经同她说话,一颗心砰砰直跳。
她原先同服侍皇后的婢女也没有什么差别,更不要说敢直视天颜,她只知道圣上龙章凤姿,人又温和从容,但还从未见过他对一个女子那样爱怜过,仿佛是掌中珠玉。
天子如今正不苟言笑地坐在上首同她说话,一如往常的清朗舒越,不容易叫人亲近,但她却清楚地知道在不久前,官家将那些素日的规矩和体统都抛在了一边,俯身去与坐在秋千上的云娘子亲热旖旎。
哪怕是在皇后身侧侍奉,也不免多贪看了几眼。
她听了圣上询问便重新起身答道:“回官家的话,娘娘原想着要赐下宫殿的,但又想着您过几日又该驾幸坤宁殿,怕您还有其他吩咐,就不叫奴奴先搬出去了。”
皇帝不管会不会临幸皇后,初一十五都是要过坤宁殿去宿一夜的,只是帝后之间关系微妙,皇帝每逢初一十五常常宿在福宁殿,虽然不去坤宁殿,但也不会到别的宫殿临幸嫔妃给皇后难堪。
可是云滢也并不傻,能听得出她暗示邀请的意思,下次初一皇后是想着叫新人服侍皇帝的,盼着圣上过去。
云滢微微撇了一下嘴,想从圣上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腕,但是皇帝却一点也不许,虽然怕弄痛了她,可也不叫她离开。
“内廷一向是皇后在打理,她既然已经有了安排,朕难道还会不依吗?”
钱氏听着圣上略显威严的声音,脑中几乎全是御苑秋千旁的那幅男女情热的画面,若是有一日她能成为那个被官家揽在怀中的女子,那大约也一样会有人这样艳羡她罢?
“你现下有了名份,就不该住在坤宁殿里。”圣上的声音淡淡:“坤宁殿是皇后一人的居所,你一个郡君住在那里不合身份。”
乐寿郡君慌忙跪到了地上,皇后的安排她其实也没什么办法,而且郡君也不是皇帝正经有品阶的嫔妃,就当个女官一样留在皇后身边也没人会说些什么。
但皇帝计较起来,她却是要遭殃的——毕竟如今的她也没有到令天子为她破例的程度。
云滢被皇帝攥得紧,人却有些不高兴,她自作主张地叫了乐寿郡君起身,让她尝尝茶汤的滋味,“官家这是在同你说笑呢,你快起身尝尝。”
她不乐意被圣上在旁人面前管控着,借着端起茶盏细啜品尝的机会摆脱了皇帝的掌控,悠闲地同乐寿郡君说话:“我这里才整治了一番,一切从简,侍女们手脚笨,恐怕煮出来的茶汤也不合钱娘子的口味。”
皇帝闻言只是抿了一口茶汤,并不看向云滢,但是江宜则的太阳穴却不由自主地跳了两下。
群玉阁里的雨前茶都是圣上的份例,就算云娘子要谦虚也不必谦虚到这种程度。
“娘子太过谦了,妾自从离了祖父家,从不曾喝过这样好的茶。”
乐寿郡君勉强也算得上是名门之后,对于茶道也知道一二,她知道这些高位嫔妃的客气也不可能当真,顺着藤蔓就能奉承一些的:“说来娘娘头上的牡丹簪饰亦与祖父当年培植的牡丹花型,奴奴瞧了也觉得十分亲切。”
圣上原本瞧身边的女子这样装模作样,既有些无奈但又思忖着人前需得给她留两分颜面,索性便由着她胡说去了,但是钱氏忽然提起培植牡丹,倒教他有了几分兴致。
“你祖父是长乐公?”圣上头一回瞧清了她的模样,容貌特征确实与从前供奉宫廷花卉的世族十分相似,“老娘娘极喜欢钱氏送进宫的牡丹,也难为皇后竟从洛阳将你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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