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白色皮毛的柳白昭被余水月裹成了大白胖,将手中捂着的暖炉递给土豆,柳白昭在司侍们的躬身问好中,缓步踏上台阶。
离近谏皇司,周边都变得安静下来,除了枝头鸣叫的鸟儿,再没有了活物的声音。
昨日给柳白昭汇报的司侍从里面迎了出来,干净利索的给柳白昭见了个礼。
司侍名叫青耳,在谏皇司中专门负责打探消息。
他天生长了一张大众脸,放进人群里一抓一大把的长相。
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非常容易被忽略。
柳白昭脚步未停,向着地牢的方向走去。两根修长洁白的手指从白皮大氅中伸了出来,在空中点了点。
青耳才直起腰板,退后半步,轻手轻脚的跟在柳白昭的身侧,汇报到:“昨日大人您走了之后,他一句都没有多说。”
指得是压在大牢中的钟大人。
“伤势如何。”柳白昭望着黑漆漆的地牢,一步步的往前走。
青耳:“昨夜发了微热,今早已经好多了。”
“还没有钟庆和的消息?”
守门的司侍躬身向柳白昭见礼,替他打开沉重的地牢门。
青耳:“一点风声都没有,从昨夜挂了断指后,小的一直派人在那蹲守,没人看到钟庆和的身影。”
地牢内只有几扇小窗,昏暗潮湿,通过小窗照射进的光束,可见空气中漂浮的灰尘。四周点上了几盏烛台,柳白昭借着微弱的光,慢慢走下台阶。
这里他来过上百次,就是不点蜡烛,也能知道怎么下台阶。
青耳继续汇报道:“他有可能乔庄打扮,或是隐匿在周围的酒楼旅馆,小的还没有派人去排查,以免打草惊蛇。”
柳白昭:“不用排查,盯紧来看手指的百姓,如果有可疑之人,就跟在他的身后,先不要抓捕。”
他若是钟庆和,必定会想亲眼看一看那截断指,不可能只是远远的望上一眼。况且四周酒楼的位置都较远,可能连手指的轮廓都看不清,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小黑点。
两侧司侍上前,帮柳白昭褪下皮毛大氅。
柳白昭转了转手上的白玉扳指,这扳指是余水月为他做的,说他皮色白,带白玉好看。
走近关押钟大人的牢房,地牢中的特制牢门是整面密不透风的墙,只有一处可开关的缝隙,也就巴掌那么大。
关闭了缝隙后,地牢中一片漆黑,经常有犯人耐不住这无边黑暗,不知道时间流逝了多久,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整天整夜只有无尽的漆黑。
暗无天日的黑暗与寂静,通常会放大人的感官与想象力,因此有许多犯人耐不住煎熬而用头撞墙。
为了防止犯人自戕,关进特制牢房前,都会锁上犯人的手脚,控制住他们的动作。
柳白昭做了个手势,青耳上前将那巴掌大的缝隙打开,从里面传出了一股骚臭味。
钟大人的双手被牢牢的绑在身后,也就意味着,无论他是小解还是其他,就只能不堪的溺在裤子里。
铺满茅草的地面上,放着一碗被吃了一半的饭食,没有手和筷子,可以想象吃相会有多不堪。
青耳将烛台抬高,柳白昭向里面望去。
钟大人蓬头垢面的躺在地上,胡子和胸前都是沾着的饭菜,他浑浊的眼珠死死的望着柳白昭的方向。
若是人的恨意能化作杀器,柳白昭想必早已被他捅了上千刀。
面对钟大人的滔天恨意,柳白昭垂眸,表情没有丝毫动摇。
似乎没有什么,能扰乱他的心房。
“老夫什么都不会说!不然你就杀了我!”
柳白昭先给他时间色厉内荏。
人在极端愤怒与恐惧之中,就喜欢用激烈的言辞来释放情绪,或者说自我鼓舞,壮胆子。
等钟大人吼累了,柳白昭启唇道:“昨日下官将钟大人的断指挂在了令郎的通缉令旁,您说,令公子会不会去瞻仰一番?”
柳白昭没什么起伏的音调,听起来十分讽刺。
钟大人破口大骂:“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柳白昭洗耳恭听,等钟大人说完,他接着道:“您骂人的功底着实不如令郎。”
钟庆和私底下没少骂柳白昭和德公公,用词丰富度远远超过他老子的车轱辘话。
柳白昭:“下官昨日在想,钟大人您跟随了三朝天子,怎么会容忍儿子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钟大人骂累了,躺在茅草上喘着粗气。
“造反可是要株连九族的罪名,您府中的每一个人,就连您大儿子最近喜得的麟儿,才四五个月大吧。”柳白昭伸出一根手指,白到透明的右手食指仿佛能透过橘色的烛光,就像裹着透明肉皮的白骨。
柳白昭眼睛盯在钟大人微微变色的脸上,轻声道:“一个都跑不了。”
诛九族,就意味着,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活口。
老、幼、女,统统无例外。
钟大人绷紧了面容,死死的咬着牙关,生怕露出一点多余的反应。
柳白昭微垂眼帘,道:“所以下官由此猜想,钟大人您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钟大人盯着牢房内未知的黑暗,双目瞪得如铜铃,像是那里面有什么吸引他驻目的好东西。
方才还破口大骂的人,此时却异常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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