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了啊。下了值,我们一起出宫喝酒。”
天近黄昏,康熙批完了龙案上的最后一本奏呈。扔下朱笔,站起身往西暖阁的方向走:“朕洗个脸,去承乾宫里用膳。”
康熙洗了脸,又换了衣服。正要摆驾出门,进来一名太监传话:“启禀主子,太子殿下求见。”
“什么事?”康熙脱口而出。语气里带着些许不耐烦。从下早朝忙现在,终于把手头的事,暂时都解决了。
又有人来。
为了节省时间,他的早点是和索额图一起用的;午膳和佟国纲一起用。趁着用膳前后的间隙,与他们谈事。
朕想去早些见贵妃就这么难吗?
迟迟没人应话。康熙也没指望着有人应话,就是那么顺口一问。
犹豫了片刻后,说道:“让太子进来吧。”
十一岁的少年快长成人了,仅比引领他进来的太监低了半头。眉宇舒缓,眼角微弯,鼻头圆润。
整个人清澈干净,在他脸上看不到一点人间的疾苦。整个人透着一股温和而又蓬勃的少年气。
用奴才们私下里谈论他的话来形容他的长相,那就是:殿下长了一副慈悲相。
“儿臣叩见皇阿玛。”
太子打下杏黄色的马蹄袖半跪行礼。
“平身吧。”康熙背手站在屋中央。一幅有事你快说,说完赶紧走,朕还等着有事办的状态,“今日的功课做完了?”
“谢皇阿玛。”
太子站起身后,微笑着回话:“回皇阿玛的话,儿子今天描了五遍东坡居士的《洞庭春色赋》,背诵了《群书治要》,做了一篇策论,练了半个时辰的箭术。”
“嗯。”
康熙点了一下头。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像翠竹一样节节成长,十分欣慰,“太子认为东坡居士的哪首诗词最好?”
“回皇阿玛的话。儿子认为是《水调歌头》,是词的形式,却兼具了诗的美感。”
康熙对这个答案不大满意,从一个人喜欢的事物里,能看出这个人的胸怀。身为一国之君,应该喜欢《赤壁怀古》那种大气磅礴的意境。而不是明月几时有的感春怀秋。
目光看向了门口:“太子何事求见?”
太子感受到了皇阿玛对他这个答案的不满,他忍着心里的惊慌,抿了抿嘴角,笑道:“儿子今日读书时想到一件事……”
康熙打断了他的话:“别绕圈子,说正题。”
太子悄悄地吸了一口气,道:“雅克萨的争端,儿臣建议让藩国朝鲜代替我大清出兵。我们出粮出将领,他们出兵。”解释道,“雅克萨气候干燥寒冷,南方的兵勇过去不适应。如果调宁古塔的戍卫,万一有伤亡,日后还要从别处补足。”
康熙听到“万一有伤亡”的话,有些烦躁。还没开打,就说万一失利的事。
不是,他说的是伤亡。
伤亡就是失利。
即使他所指不是失利,哪有打仗不要死人的?
“太子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什么意思吗?”康熙没带什么情绪地说,“我们舍不得自己的兵将去冲锋陷阵,藩国会舍得?让他们每年纳贡可以,让他们去送死。他们不会愿意。即使迫于压力去了,也是派些老弱病残。”
语气坚定地说:“我们不出兵则已,出兵必胜。否则敌方的士气更胜,接下来再战,难上加难。”整个人散发出无法抗拒的威势,让人有些炫目。
太子呆呆了看了康熙片刻后。
说道:“儿臣听说,朝鲜的朝政被西人党把持,君主李焞想扶持南人党分化西人党,可南人党势弱扶不起来。皇阿玛不是说,所有的战争最终依靠的都是银子。如果我们在背后给予李君主支持,为了他的长久利益着想,就不用担心,他不派出精兵。”
康熙收回目光,看向太子:“这些你是听谁说的?”
“前些日,儿臣认识一名朝鲜的商人。那商人是李君王后宫一名嫔妃的兄长。”太子娓娓道来,“他想寻求帮助,四处托人想见鸿胪寺卿周之桂。周之桂拒见。通过人引见,他见到了凌普,凌普和他谈了之后,把他引荐给了儿臣。”
康熙点点头。问道:“太子有什么见解?”
能有机会说下去,太子十分开心,微笑道:“儿臣听说那商人的妹妹张氏,极得李君主喜欢。我们和那商人谈条件,我们帮助他妹妹坐上王后之位,他说服李君主出兵。”
又道,“儿臣仔细考虑了。我们帮她坐上王后之位,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那商人是平民,一个平民之女坐不稳王后之位。以后的党争会更加激烈。他们内部越乱,越有利于我们控制藩国。”
“怎么帮?”康熙追问。他对太子有如此的见解,十分意外。这个年纪已经学会了制衡之术。
作者有话说:
第121章 武器
“让皇额娘去见一次张掌柜, 让皇额娘出面给张淑媛赏赐。藩国就会知道皇额娘和张淑媛情如姐妹,立为王后的阻力自然就能小上许多。此事需要在私下里进行。这样以来,她们之间的情谊就是私人感情,无关国事。”
又解释道, “张掌柜在城内有家胭脂水粉的铺子, 听说里面的脂粉均为张淑媛研制。皇额娘微服去采买, 喜欢上脂粉, 自然就喜欢上了背后的人。”
太子说完, 屏心静气地等着他皇阿玛的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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