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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时李老板不知端倪,已经在一旁做起中介来了:“二爷,这位是高桥先生。他早就想认识您,说您是少有的英雄。既然您的货到现在还有两批疏通不过来,高桥先生又是极有手段的。不如大家一起合作,您看呢?”
    那姓高桥也跟着开口,话说的客气,却掩不住一脸兽相:“商业促进会,是好的。廖桑不用干活,只要说一说好话,银子大大的有。”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戏做足了。
    廖海平摸着枪把,默不作声的打量起场面来。
    马会长自打日本人进来,就一张脸煞白,笑的哆哆嗦嗦。李老板和高桥更亲近些,一副胸有成竹,擎等着廖海平投诚。
    而四叔这厢最着急,已经扯着嗓子喊开了:“傻侄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和亲叔叔比起来,外人倒是显得耐心充足得多。
    至少李老板道:“别急,给廖二爷一些思考的功夫。你不知道二爷后日就要大婚么,哪有如此催新郎官的?”
    四叔一听,笑的比狗还欢实:“说的也是。侄子你好不容易成次亲,当叔叔的不去也不合适。要不后天我跑一趟,给你送份贺礼去,如何?”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廖海平静默半晌,忽的笑了:“我带来的人,都还活着么?”
    ——老孙和打手原本都在外面等着,但眼下高桥带着兵进来了,他的人却没有,也许是出了大祸。
    高桥见廖海平一笑,便也跟着笑了:“那是自然,廖桑是好朋友。”
    做了朋友才能走,不做朋友,就全部死光——这道理再清楚不过。
    廖海平点了点头。
    他抬起杯子,把酒一饮而尽:“既然如此,欢迎来我的婚礼做客。”
    ***
    此时城郊的宅子里,夜色温柔。
    姜素莹一只手倚住牌桌,一只手蒙住嘴。借着打哈欠的功夫,她侧过脸,偷偷瞥了一眼屋角。春红坐在板凳上,困得实在撑不住。脑袋一点一点,已经变成了小鸡啄米了。
    是时候了。
    姜素莹转过身子,捏起扑克看向三姨太,随意问了一句:“姐姐这戒指火彩真好,是新买的么?”
    三姨太的指头上除开先前的钻石戒指,还多了枚彩宝。红彤彤像个灯笼,一看就价值不凡。
    至于这宝石是用谁的钱买的,那就不言而喻了。
    “能买这戒指,还是托了妹妹的福。”三姨太心领神会,有意向姜素莹邀功,“我已经嘱咐那个佃户买好三大件,烧了个通透。纸马车纸元宝都有,姑母肯定收到了,妹妹就放心罢。”
    “怪不得我最近不做梦了。”姜素莹若有所思的笑道,“多亏姐姐辛苦。”
    三姨太得了夸奖,心满意足的笑了。叫牌的时候,又顺嘴提了一句:“说起来,那佃户真是个好心的。”
    “怎么说?”
    “他隔了一日,还专门回问妹妹哪天成亲。我一想多个人前来送礼,总归是件好事,便把安排告诉他了。想来这么做,妹妹不会恼我吧?”三姨太这厢说完,眼珠子滴溜溜往姜素莹胳膊上看。
    姜素莹听懂了她的暗示,于是把腕子上的金镯子退了下来,摆在了桌上:“多谢姐姐了。”
    三姨太喜不自胜,接过镯子的动作一气呵成,嘴上还要谦让两下:“这怎么好意思呢。”
    你来我往间,牌桌上的气氛愈发和气,简直能够再次鏖战到天亮了。
    直到——
    啪。
    临到九点多钟的时候,厢门豁然洞开。
    已是初冬的季节,猛地来这么一遭,屋内的熏笼都跟着闪了闪,差点被外面的风吹灭。
    这动静不小,惊得几个人惶惶然看过去。廖海平就站在门口,虽然面上沉静,但眼里沁着霜。
    屋里坐着的各个都是人精,哪个不是靠男人吃饭的。一瞧见廖海平这副尊容,立刻知道这次与上回不同,是来真的了。
    三姨太马上起身,打了个哈哈:“妹妹也该早些休息,明日我们就不来叨扰了。还等着后日里养足精神,来给你闹洞房呐。”
    场面一下子丝滑的顺了下来,脚步声齐刷刷散去,该走的顿时都走了。
    唯独姜素莹坐在椅子上没动,殷红的指甲掐着牌面,留下一圈尖锐的印痕。
    她手上戴着一枚闪亮的钻石戒指,腕子上套着墨绿玉镯子,脖子上还挂着一串沉甸甸的海珠。乌黑的发裹在撒花丝巾里,只露出一点卷曲的边角,是时下最流行的样式。
    “二爷把我的客人都赶跑了,该怎么赔我呢?”姜素莹是如此慵懒,连头都不想抬。
    仿佛这娱乐消耗了她的全部精力,惬意极了。
    廖海平看着这样的姜素莹,突然觉得先前在车里憋着的话,一句也说不出了——原本从碧海山庄回来的路上,他是带着未消的怒意的。
    这怒意来的无边无垠,既是对着混沌的世道、又是对着肮脏的叛徒,再往深里说,或许还有一点对自己的怒其不争。
    情绪越积越多,无法排解。唯有急慌慌往家里走,早点见到姜素莹才行。似乎她就是他的解药,是世间最后一点清明了。
    然而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廖海平此时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姿态,来面对眼前崭新的姜素莹——她变化的如此之快,几乎叫他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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