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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乳母见姜素莹肯吃,以为自己说动了她,立刻兴高采烈的松了口气。
    但其实姜素莹压根没打算闹绝食——干点什么都需要花力气,而力气得吃饱了才有。
    她一连吞下四个包子,脑子没停。
    如今家里围成了铁桶,连封信都送不出去。楼下车子一日不走,一日就把姜宅看守成牢笼。乳母无心之语倒像一记小锤,“啪”的给蛋面敲出条裂痕,弹出一个主意。
    铤而走险,但也别无他法了。
    ……
    夜里开始又下雨。
    大抵是因为要入秋,天气有些转凉。雨点子淅淅沥沥没个完,空气里全是潮润的湿气。
    姜素莹似乎也跟着天气一起转了性。
    她没有再尝试踏出房门一步,送进去的饭都老老实实吃干净,剩下的时间一点动静也没有。乳母偷偷去瞧过几次,生怕她想不开。结果姜素莹不是坐在桌前阅读,就是在写写画画些什么,完全不准备寻死觅活。
    就连姜景泰陪姜老爷子打麻将时,都稀罕起来:“父亲,三妹这回真是怪,我还以为得闹上一场呢。”
    “傻子才会放着好日子不过。”
    姜景泰做人犹豫,思前想后打出一张四筒:”既然三妹想开了,要不放她出来算了?“
    ”你懂什么,急不得。就二姑娘一件事,她给我惹了多大的事端,非得磨一磨她的脾气不可。”姜老爷子说完,把眼前的牌面一推。
    啪,桌上的麻将呼啦啦倒成一片。
    “胡了!”
    等到雨彻底停住,已经是五天后。
    这天一大早,佣人们还在忙着清扫,二楼卧室的安宁被打破了。
    姜素莹意外的敲打起房门:“开门,我要出去见人。”
    乳母离得近,头一个听见。她颠颠跑过来,隔着门道:“三小姐,您可不能出去。老爷特意嘱咐过,您不能见外人……”
    “外人?”俏生生的声音打屋里面传过来,“未来的丈夫也算外人么?”
    乳母一愣:“您说什么?”
    ***
    半个小时后,城郊工厂。
    自从换上铁机,院子里声响越发大了,吵得人时不时泛起耳鸣。廖海平所在的堂屋紧邻厂房,动静格外足。但他在一片混杂中听老孙禀报,倒有几分心平气和。
    因为这吵闹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四老爷叫了几个妓子,猫在六国饭店里,成日见就是打牌喝酒,有刘老板和安老板陪着。”老孙按眼线说的,一字一句复述。
    廖海平拨弄起算盘珠子:“刘老板……卖烟草的刘长生?”
    “对,就是他。还有二当家安永和。”
    “知道了。继续跟着,盯紧点。”
    老孙得令行了个礼,正待离去,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二爷……那件事还做么?”
    廖海平抬起头,寻思了片刻。再开口时没有回答他,问的却是:“她最近如何?”
    世上姑娘千千万,廖二爷嘴里这个“她”恐怕只有一个。
    二爷会给姜素莹下聘这件事,老孙至今都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姜素莹少了很多温柔的脾性,在他看来是断然配不上二爷的。可城里那么多黄花大闺女,二爷都看不上,偏就看上这么一个浪荡不成规矩的。
    大概这就是王八瞅绿豆?
    形容王八怕是不成,若是被二爷知道,定要打死他了!
    老孙肚子里独自转过好几道弯,最后打出一个小小的哆嗦,满脸堆笑道:“姜三姑娘这几日就老老实实在家呢,哪儿也没去,特别听您的话。”
    边说,边有意端详主子的脸色。
    廖海平微微颔了下首,面色沉静。虽然没吭声,但也没有骂他乱嚼舌头。
    老孙这人猴精,立刻知道这话让二爷心里舒坦了。
    主子舒坦,这事儿就能做。
    老孙嘿嘿一笑,露出一副大牙缝,继续肆无忌惮的吹捧起来:“我看姜姑娘怕是被二爷的魅力折服,对您一见倾心,一把子爱上啦!”
    又是“折服”,又是“一见倾心”,马屁拍的山摇地动。要是再不制止一下,下一秒简直要把二爷描述成一眼勾魂的男狐狸精了。
    廖海平听不下去,掀了老孙一眼,淡声道:“够了。”
    老孙火速闭嘴,只可惜剩下的马屁吞得太快,涨出一个饱嗝。
    廖海平看他碍眼,干脆赶他走:“那事先放一放,要是有个风吹草动再说。”
    “嗻。”这回老孙是真的走了。
    他没了踪影,留下的话头却还漂浮在空气中。廖海平觉得老孙这人太油滑,满嘴胡吣,迟早得挨顿打不可。
    因为早先跟父亲去坝上草原时,廖海平是见过熬鹰的。整件事没有十天半个月下不来,断然不像老孙嘴里那些“一见倾心”、一转眼就转了心意。
    那还是很久之前了,七八岁的时候。
    那时节母亲已经没了,廖海平不爱和其他兄弟玩——他们都是姨娘生的。为了躲个清净,他白天就在帐子里睡觉,晚上溜出去看熬鹰。
    驯鹰人整夜不眠不休,用木棍敲击架子,专门让鹰不合眼。人和鹰比拼精神头,再凶猛的猎鹰经过洗胃、冲澡、拉响这么一遭,最后都会瘦成一把骨头。扑通一声栽下地来,垂下高傲的头。
    大抵世间所有的比拼,赢得总是最狠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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