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到楚妃殿的时候,便听到一阵悠扬的乐曲传了出来,宋皎止步,细听了半晌:“这是……尚姑娘在?”
门口的小太监听了忙笑道:“娘娘好耳力,怎么一听就听出来了。”
宋皎道:“这琴音里有些悱恻难言之意,我想宫内的乐师不会如此的。”
正说着,琴音戛然而止,是楚妃的声音道:“夜光来了,快请进来。”
宋皎迈步向内,里间两位姑娘早已经起身恭候。
尚珂早先看过宋皎身着官袍的样子,她穿这种常服却是头一次见,但同样的令人眼前一亮,竟暗暗地生出几分倾慕之感。
康敏敏则瞪大了双眼,她是第一次见宋皎,本以为必然是个妖娆妩媚风情万种的绝色美人儿,没想到竟如此,一眼看去几乎以为是哪里来了个风流俊俏的美貌男子。
直到看见盛公公在旁陪同,又想起宋皎之前的经历,才信了是她。
“这太不成……”康敏敏忍不住出声。
话未说完,她便察觉自己此刻没有说这话的资格,而且在殿中人人安静的时候,她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所以康敏敏还没说完,那“体统”两个字就又生生地咽了下去。
宋皎目光转动看向她,康敏敏满心的腹诽之言被她温和淡然地一瞥,就像是被惊扰的鸟儿似的,呼啦啦地尽数飞走。
楚妃却早见惯宋皎男装的样子,对此习以为常,她起身招呼:“快来这里坐。”
宋皎行了礼,到了楚妃娘娘身旁,楚妃笑道:“刚才你在外头听见了尚姑娘弹琴?”
“是,果然不同凡响。”宋皎回头,向着尚珂一颔首。
才她在外头说的那一句“悱恻难言”,尚珂依稀听见,这会儿给她黑白分明的双眸注视,竟有一点心慌之感,忙也低下头去。
楚妃笑道:“我也很爱她的这琴技,隔几天听不到便想念,竟如上瘾一般。”
宋皎微微一笑:“那我也是沾了娘娘的光了。”
康敏敏目不转睛地看着宋皎,看着她应答楚妃的话,举止从容,谈吐温和,她突然间心里有些发涩,仿佛明白了当日自己也学着宋皎女扮男装说那些话的时候,太子为何竟会狂怒。
果然……是东施效颦啊。
她能学的了宋夜光的皮,却学不了宋夜光的骨。
连敏敏自己也觉着那日的可笑,在太子眼中,她大概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偷穿大人衣裳的小人儿吧,沐猴以冠似的。
若太子喜欢的是这样的宋皎,那只怕真的给尚珂说中了。
她们是无望的。
康敏敏进宫的时候,还憋着一口气。但在亲眼见到宋皎后,那口气不知不觉中竟淡了,她发作不了。
尚姑娘垂眸看着琴弦,心底想起的却是当日初见太子,他手抚自己琴弦之态。
“才,”尚珂轻声道:“娘娘听出妾琴音中的难言之意,那不知,可晓得妾这首曲为何名?”
楚妃好奇地看向宋皎:“这也能听出来吗?”
宋皎微笑道:“美人夜坐月明里,含少商兮照清徵。何人此时不得意,意苦弦悲闻客堂。”
尚珂抬头,眼中有些惊愕,可隐隐地还有更多的惊喜:“你居然……”
宋皎一笑:“姑娘莫惊,我实在是个五音不全之人,之所以知道这《风入松》的曲子,是因为当时在程大人门下,曾听他弹过此曲。”
“原来如此,”尚珂眼波涌动,定睛看了她半晌,这般气度,这样的才学,以及她所听闻的宋皎的所作所行,绝色的容貌反而是其次了。她终于也点点头道:“尚珂心服口服。”
两位姑娘只又短促地坐了会儿,便告退了。
等他们去后,楚妃笑了笑,问宋皎:“你可怪我把你叫来这一趟吗?”
宋皎也有些疑惑:“娘娘为什么要我来见这两位姑娘?”
楚妃呵呵一笑,道:“她们两个可不服气呢。尤其是那个敏敏,她想去东宫找你‘理论’,又怕惹了太子不快,总缠着要见你一面儿,索性就叫她们见见,见了也好死心了。”
“娘娘这话……”宋皎诧异:“见了怎么就死心了?”
楚妃笑道:“给诛心,自然就死心了。”
宋皎越发的不解,她是个极美而不自知的,难得而又不自察的,不由忐忑,觉着自己莫非是衣着太过于随便之类的,可别给东宫丢了人才好。
楚妃看着她半是懵懂的样子,忍不住也握住了她的手:“好了,不说这些了,听说今儿你家里人今儿来了?”
“是我舅舅一家,才走了。”
楚妃道:“太子也算是用了心了。”
正说到这里,外头有个小太监快步进来:“娘娘,豫王殿下往这儿来了。”
楚妃有些意外,下意识看向宋皎。
宋皎已经站了起来,她很久没见过了豫王了,突然听到小太监说起,几乎恍若隔世。
一时竟也有些失去从容,下意识地不想跟豫王照面:“娘娘,我先告退了。”
楚妃虽不知他们之间的详细,但先前总也察觉过一二,便道:“那好,改天再说。”
宋皎匆匆地出了楚妃殿中,往廊下而行,想要从后面绕过去,别跟豫王照面。
盛公公扶着她的手道:“急什么,王爷又不是老虎,他要大婚了,将来估摸着还得叫您一声皇嫂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