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皎摇了摇头, 忽地笑笑:“当初我在京内初次见到江兄,他连饭都吃不上了,穷困潦倒,那会儿, 他若说自己是永州首富之子,打死我也是不信的。”
赵仪瑄听了这句,却道:“其实你也不必如此, 江振未必就是不喜江禀怀,也未必不知道江禀怀之为人能耐等等, 只是……父子之间很难说的清。”
说起这个来,太子显然很有心得。
宋皎定了定神:“殿下,真的要……诛江家吗?”
“怎么, 你舍不得?”
“什么叫舍得舍不得,”宋皎正色道:“江振虽然罪无可赦,但他之所作所为,多在盐务之上,并非是真的要助纣为虐去刺驾谋反, 殿下、殿下要不要再斟酌斟酌。”
赵仪瑄笑了笑, 问道:“若不是为了江禀怀,你会替他说话吗?”
“大概不会,但是……像是江兄这样的人, 也不是到处都是的,”宋皎低头:“殿下心里比谁都清楚,江兄跟此事无关,而且以他之见识心胸,假以时日,必然也是朝中能臣。”
“你所谓的能臣,”赵仪瑄听着宋皎夸赞江禀怀,心理果然逆反起来:“是能反叛的臣子?”
“殿下。”宋皎无奈地抬头:“您不是查过他了么?我所说的可能是片面之词,但既然殿下方才都能当着江振的面赞江禀怀不错,那他自然是不错,殿下且三思吧。”
赵仪瑄向着她伸出手去,却没说话,宋皎抬手,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里。
太子慢慢握住,把她拉到身旁:“不要总是再提什么无关紧要之人了,等把这儿余下的事情稍微收拾妥当,一干案犯押解回京,顶多明日,本宫就要启程了。”
宋皎竖起耳朵。
她本来是很愿意太子快些回京,自己依旧西行的,但是听他说“启程”,心里仍是不由地突突乱跳了两下,竟生出一种莫名的情愫。
“这、这么快吗?”她身不由己地冒出了这句。
赵仪瑄微微一笑:“嫌快?是舍不得本宫离开你?”
宋皎不敢说“舍不得”,生恐太子会真的为了她多留几日,或者又改变先前的主意非要她跟着回京去。
但也不能说“不是”,因为这样会惹他生气。
而且确实,她是有点“不舍”的。
宋皎只能道:“微臣是说,这儿的事情这么快就完结了?”
毕竟江振虽供认了国舅和豫王,但幕后是谁仍是未曾揭晓。
赵仪瑄道:“这儿该冒出来的人,都已经冒了上来,以后也会有相应之人过来接管,处置余下细节,这些就不用本宫操心了。至于再往前一步……回京再说吧。”
宋皎看他云淡风轻的,她心头却一动:难道太子心里已经有数了?所以并不着急审讯?
突然想起昨日的事,他看似在内玩乐,却一声不响地来了个引蛇出洞,瓮中捉鳖。
宋皎道:“昨日,殿下安排好了一切,为何竟不同我说一声?”
“你给本宫机会了么?”赵仪瑄瞥着她道:“本来倒是想同你细说说,你那脸色倒仿佛本宫欠了你二五八万。哼……索性就由得你去。”
宋皎不想他又提此事,便道:“殿下放心让我去江家,便是想叫我当这个诱饵?”
赵仪瑄道:“是想你去当诱饵,没想到你差点儿真给人吃了。”
宋皎一惊,细打量他的脸色,确定他没别的意思才小心问道:“那个艳离君是什么来头,殿下可知道?”
她本是随口问的一句,赵仪瑄说道:“不用多想了,春昙的这个人,她是国舅身边的。”
宋皎只说过“艳离君”,却并没有跟他提“春昙”两字。
听太子自己说起来,宋皎蹙眉:“殿下果然早就知道艳离君这人?”
赵仪瑄目光一动,仿佛想到了什么事,却欲言又止。
过了会儿,太子慢慢地送宋皎环抱入怀中:“有一件事……”
“什么事?”宋皎抬头,她看出太子仿佛有点难以启齿。
赵仪瑄道:“还记得最初颜家的那件事吗?就是你……替南瑭顶罪的那次。”
宋皎哑然:“啊,那当然忘不了。怎么殿下提这个?”
赵仪瑄道:“后来豫王叫人去追查颜家出现的那迷香,结果……”
“结果查到了春昙?”宋皎蓦地想起那一次自己从东宫出来,不知不觉到了春昙看歌舞,徐广陵正带人出现。
赵仪瑄一笑:“是啊,其实他们查的方向很对,那迷香确实是出自春昙。”
宋皎微震:“这、这是什么意思?颜家的事情莫非是艳离君所做?”
赵仪瑄道:“你该问的是,她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不过豫王嘛,是个乖宝宝,皇后不叫他查,他就没往下查了。”
宋皎的脑中转来转去:“莫非……是国舅命艳离君做的?”
这个想法才冒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是啊,假如是国舅授意,一切仿佛说得通了。
在颜尚书寿辰上,豫王玷辱了未来的太子妃,这下不管是豫王还是太子,都将颜面扫地,假如太子脾气再烈些,便可能立即跟豫王反目,兄弟相争浮到了明面上,不管对朝廷稳固还是皇室于民间的名声,都不是一件好事。
赵仪瑄没有继续深说此事,只是摩挲着宋皎的后颈道:“你这小傻瓜,竟然替豫王去顶罪,要不是当初……你还想活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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