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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仪瑄松开手,深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太子的脸上才露出几分得意的笑容,一闪而过,他道:“把人带进来。”
    江振给带了进来,跪在中厅。
    江先生身上并没有上镣铐,也未捆绑,甚至衣衫都并未怎么凌乱。
    他低着头,也没怎么惊惧,就仿佛早就料到了会有今日。
    “延义伯。”赵仪瑄低低念了声。
    江振似要抬头,又未曾。
    赵仪瑄扫了一眼地上的人:“听闻你的父亲以清贫持家,在他当家之时,江家上下所穿的都是布衣而已,又因他素来公忠体国,所以皇上感动,才特封了爵位,怎么到了你这一辈就一落千丈,非但没能保住父辈的荣光,还竟变本加厉的,造起反来了?”
    江振并不言语。
    太子说道:“是没脸开口了?哼,小小一个商户,居然也想谋害本宫,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
    宋皎缓缓地皱了眉。
    她突然想,太子方才给了公允的判断,但假如江振此刻供认说……他也是受了豫王殿下的旨意,那太子又将如何。
    而且此刻宋皎担心的是,外头还不知怎样,倘若……这种谣言传出去,不管怎么样,豫王跟太子的关系又必然更坏了一层,而朝中必然人心惶惶。
    太子见江振仍是不做声,却也并不着急,只淡淡道:“你不说也好,横竖本宫这儿该有的都有了。”
    手指轻轻地在桌上一敲,那里有厚厚的一叠案宗,太子道:“你在西南三镇擅自调高盐价,甚至一日三涨,引发民间恐慌,跟官府勾结,把持盐引,操控盐道,这种种查证明白,本已该死了。”
    江振的身子伏底了一些,像是跪不住了似的。
    太子却又道:“就是有一点可惜,本来你一个人头落地就罢了,江氏一族中最多也落个抄检,谁知你自己又锦上添花地给自己弄了个谋逆的罪名,你这人不错啊江振,就算死也要带着一大家子陪你上路,成群结队去了地府,热热闹闹,丝毫也不孤单。”
    江振听到这里,微微一颤。
    “啊,对了,”太子仿佛觉着这样不足以刺痛江振,又道:“那个你的庶出的二子,叫做……什么江禀怀的,现如今是成安县令的那个……”
    宋皎心头一缩。
    赵仪瑄自顾自道:“这个江禀怀不错,宋按台你认得的对么?”
    他突然转头看向宋皎。
    宋皎正悬着心,冷不妨给他突袭似的,便道:“是,微臣认得。”
    赵仪瑄哼了声:“江禀怀在成安两年,成安那种一穷二苦的地方,竟给他治理的井井有条,你们江家还算是有点德啊,鸡窝里出了个……山鸡。”
    宋皎皱了眉,克制着去看太子的冲动,垂眸看向江振。
    江振死低着头,但宋皎已然看到他的双手紧握成拳。
    宋皎不明白江振这反应是何意,难道是生气?生气太子夸奖江禀怀?但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江禀怀也将被他所连累,按理说大可不必。
    赵仪瑄本想说“鸡窝里飞出个金凤凰”,但一想到江禀怀,便觉着他也配?勉为其难是只“山鸡”罢了。
    这会儿便道:“江振你放心,本宫一个也不会落下,都会给你齐齐整整地打发上路,可惜啊,你们家里本会有个正经走仕途的,你自个儿把这根儿掐死了。”
    “殿下,”江振听到这里,忽地开了口,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殿下,江禀怀早已经跟江家恩断义绝了,这次他回来也非冲着江家,而是因为巡按大人,昨晚上他甚至还想对草民动手……求殿下、至少看在他兢兢业业并无任何过错的份上,不要把他……也算在其中。草民所做的事,他也一概不知。”
    宋皎很是意外,江振这是良心发现了么?先前他对江禀怀那么冷心冷面的,没想到此刻竟会为儿子开脱。
    赵仪瑄却笑了起来:“你也算是苦心孤诣的了,还对外声称同他断绝了关系,而他也争气,竟数年不回江家,不过,江振你是否太过幼稚了,以为这样他就不是姓江了么?”
    宋皎蓦地抬头: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江振不是很瞧不起江禀怀的么?不是向来冷待鄙薄他的?
    江振却已然伏身在地,抖个不停,他终于道:“太子殿下明察,小人并没有想要谋反,小人冤枉。”
    宋皎有些糊涂了。
    而接下来江振所说的话,则更是让宋皎惊心。
    本来宋皎担心江振也会跟艳离君一样指认豫王,但江振却并没有提到豫王。
    江振道:“殿下刚才不是说了么,小人的父亲蒙受皇恩,被封为延义伯,为何到了小人这里便一落千丈……”
    他停了停,深深呼吸,像是要借一些力气:“殿下既然已经查过了小人,恐怕也会查到更多,比如……如今江家的盐号现在、早已经是入不敷出,濒临倒闭了。”
    宋皎简直不能相信,盐号向来是最利大的,从江南道到西南道,盐商向来有富可敌国之称,江振这话又是何意。
    江振道:“固然,盐运是很赚钱的,但也抵不住时不时的大笔开销,家父在的时候,每逢国之所急,便会慷慨解囊,这才得皇上嘉赏,但是……”
    他苦笑了声,道:“民间都说盐商富可敌国,但谁知道我们底下的苦楚,家父在的时候,还能支撑,但自从小人接了手,逢年过节,便要向朝廷捐献银子,各地战事、各地灾荒,同样也要献银,这倒罢了,更耐不住的是那些花样百出的苛捐……再大的家底,也撑不住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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