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皎大喜。
“大人莫要太过喜欢了,”周县尉叹气道:“这人的脾气很古怪,还是不请为妙。”
“为何?”宋皎已经急不可待了。
旁边的老大夫道:“恨无伤确实把那人的断腿接了起来,而且一如往常,丝毫看不出曾断了的样子,我等众人都惊呆了,但是……恨无伤治病救人,是要代价的。”
“代价?”宋皎疑惑。
周县尉道:“恨无伤的代价就是要那伤者的一条胳膊,如果不给胳膊,那就要把那条断腿再斩断。”
老大夫道:“最终还是断了那人一条手臂。唉,恨无伤要不是脾气如此古怪,早就成为天下皆知的名医圣手了。”
宋皎本来心喜,听到最后又心凉。
正在这时,里间是诸葛嵩的声音:“宋……按台……”
宋皎急忙回到里间,见诸葛嵩半靠在榻上。
他的手掩着腰间:“按台,不要去请这人。”原来他竟已经听见了。
宋皎咬了咬唇,她本是最怕看伤处的,可望着诸葛嵩惨白的脸,她试图扒开他的手。
诸葛嵩喝道:“别动!”他很清楚宋皎最看不得那些。
宋皎一震,终于没再勉强,只默默地说:“你伤的这样重,为什么还要来回奔波,不要命了么?我曾说过,谁也不会死,你更不会死。”
诸葛嵩喘了两口气,道:“按台,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叫我看,这琵琶山的贼寇,定会卷土重来……”
宋皎皱眉:“你是说……”
诸葛嵩道:“就按照大人之前、预计的,千万别叫人、放松……”他的手紧紧地攥了攥衣襟,指骨都在泛白,是因为极度的难受却又强忍,“这两日他们可能、是在休整,另外也是……咳,想要让岳峰这里松懈下来……”
宋皎眼睁睁看着他额头上的冷汗滚落。
她尽量声音平和的:“知道了,你别再说话。”
诸葛嵩拧眉,缓缓又吸了一口气,他道:“最迟、明日……他们定会来,另外……”他像是被戳了一刀又丢上岸的鱼,隐隐流露出垂死之意。
宋皎心惊肉跳,几乎想捂住他的嘴:“别说话了!大夫!”
诸葛嵩喉头动了动:“你别、出去……”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如同耳语:“有人、刺客……你不能有……太子……”
他断断续续,没有说完,便已经晕厥过去。
老大夫进来诊了脉,宋皎也看到了诸葛嵩腰间的伤。
她很后悔看到,因为她没法面对。
人的身上不该有这样的伤,她甚至能看到那溃烂的伤口底下向内,他的脏器……
她没当场晕厥,已经是奇迹了。
宋皎来到外间,她抬着手,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去请那位大夫,无论他要什么代价,本官给他!去请!”
周县尉愣住:“大人……”他想让宋皎三思。
“快去!”宋皎重重地在桌上一拍。
周县尉闭了嘴:“是。”
子时左右,负责去请恨无伤的人正紧锣密鼓地在城中寻人。
县衙之中,宋皎喝了一杯浓浓的茶,她睡不着,也不想睡。
小缺很想叫她好歹睡一会儿,已经熬了三天了,这三天里加起来,宋皎睡得不足两个时辰。
她的脸更加苍白,眼圈隐隐发青,整个人也愈发清瘦。
要不是周县尉夫人经常地过来送吃食,只怕她连吃都吃不下去。
而就在子时刚过,县衙的捕快领了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进门之时,城头上响起鼓角之声!
宋皎猛地自椅子上站起来。
狡猾的贼人果然开始攻城了!
宋皎看着城头的方向,心弦紧绷。
她心里的异样之感更加重了。
先是贼人假冒百姓,混入永州,里应外合欲夺去永州。
如今,他们又先行休整,再选在岳峰松懈的时候,攻其不备。
这种进退有致的做派,哪里是什么残暴山贼能够有的……这简直是兵法上的高明行事。
幸亏岳峰这边,周县尉跟宋皎都没有放松警惕,所以在贼寇一开始攻击的时候,城楼上已然发现了不妥!并没有让贼寇抢占先机。
这场夜半开始的战事,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
守军击退了贼寇几回的攻击,城上城下,都有些伤亡惨重。
城中各处的里正,已经带了辖下的男丁们顶上了。
宋皎已经把小缺也打发了去,易巡侍本不想离开,宋皎道:“我在衙门哪里都不去,何况若是城破,覆巢之下无完卵。”
易巡侍一咬牙,也便上了阵。
城上的消息不住地传来,宋皎的心也跟着一阵紧似一阵。
她实在耐不住,从里间走到廊下,却见一个丫鬟跑来:“宋按台,可见过我们小公子?”
“晟儿?他没来这儿,怎么了?”
丫鬟跺脚道:“小公子从早上就拿着他的小剑,嚷嚷要去城楼杀贼,这会儿里头到处不见人,恐怕也跑去了……”
这丫鬟才追出门,又有一名半身沾血的士兵来到,跪地禀告:“按台大人,周大人伤重……”话未说完便扑倒在地,手中的刀也随之跌落,发出当啷一声响。
宋皎听到这句话,她深吸了一口气:“县衙里还有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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