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皎并未说下去。
王老实却瞪大了眼,他震惊而恐惧地看着宋皎,却又满脸惭愧地无助地低下了头。
宋皎把涉案的五人一一点过。
虽然被戳破了底下的勾当,但这些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咬死不肯说别的。
宋皎看的明白,他们在害怕。
她知道他们在怕什么,所以她不着急。
陆知县跟林百所都有些惊疑。
想不到宋皎在这么快,就把这些人的底细都摸得如此清楚。
林百所再一次看向宋皎,这次他不像是之前一样轻蔑,而是认认真真地把她看了一遍。
他心里突然有种预感。
自己的那个赌要输。
而且这案子恐怕……
真的能成?!
从县衙到曹府,不过是两刻钟左右的路程,而两刻钟不到,曹三爷便已经来了。
在听衙差进来禀告的时候,林百户眉峰耸了耸,他看向宋皎:“宋按台,好手段啊。不知您用了法子这么顺利地把人传了来?”
宋皎笑而不语。
堂下的百姓们像是到蛇虫出没,刷地向着两边退开。
中间有一人走了出来,身着锦衣,身形微胖,脸上几根髭须,头戴员外巾。
他看地上王家三人,以及那站着的五个证人,仍是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眼神里甚至还透出几分凶戾。
等到抬眸向堂上一看,突然眼睛直了直,两个眼珠像是在瞬间黏在了宋皎脸上。
竟然忘了行礼。
林百户冷笑了声。
陆知县却猛地一声咳嗽,故意提高了声音:“曹三爷!还不参巡按宋大人?”
曹洪这才回过神来,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草民曹洪过……按台大人。”虽似低头,却只是偏着头,眼睛还瞥着宋皎。
宋皎看着他这幅模样,脸色只淡淡的:“曹洪,请你到县衙可是不容易啊。”
曹洪听到她的声音,竟带笑道:“草民若知道是大人召,早来了,又何必把高参军也抬出来呢。”
林百户在旁一转头:“曹三爷,你说什么?”
宋皎道:“他是说,本官派人去告诉了他一句话。”
林百户回头:“不知按台传的是什么话?”
小缺走前一步,微微昂头:“我们按台大人,跟京兆府的高磊高参军是老相识,临出京之前两人还叙话过呢,从长侯镇这里到京城,快马加鞭地来回不过一个时辰,如果曹公子敬酒不吃,或者可以让高参军亲自来请,就不知道高参军的暴脾气,会不会像是我们大人这般客气了。”
宋皎在客栈的时候,问过了王家妇人以及那客栈老板。
原来曹洪背后的势力,正是京兆府的曹主簿,那是曹洪的族叔。
也怪不得林百户都投鼠忌器,京兆府管的是京城以及京畿地区,而京兆府内最重要的主笔便是主簿大人,若是得罪了曹家,林百户以后自然也不必混迹官场了。
宋皎立刻想到了自己去探望宋申吉的时候遇到的高磊高参军,那倒是个心直口快不错的人。
这曹主簿是文职,高磊是武官,本朝的文武官员向来不太对付,何况高磊的脾气霹雳火一般。
宋皎笃定这曹洪既然依附曹主簿,长侯镇跟京内路途亦不算遥远,他必定知道高参军的大名,也知道不该得罪这样雷厉风行以拳头说话的武官。
所以他只能来,而且得尽快地来到。
林百户听了小缺这狐假虎威的一番话,露出了自从跟宋皎面后的第一个笑容。
“想不到,宋按台还是长袖善舞啊。”他微微俯身点头,表示敬意似的。
小缺退后一步,他翻了个白眼,心里想:“这算什么长袖善舞,区区的一个高参军就叫你们惊叹了,要是告诉你们主子曾随意出入豫王府,甚至于东宫太子殿下都……你们还不一个个吓死。”
林百户跟陆知县还没给吓死,那五个在场的人证看到曹三爷来到,都自发地退到了一边去,仿佛是圈舍里的小鸡看到了老鹰出现,不约而同地低着头垂着手,瑟瑟发抖。
宋皎拈着手中的那块窄窄的惊堂木。
自打曹洪到场后,不管是人证还是底下的百姓,都安静了不少,连堂上的气氛都随之变了。
她知道这会儿林百户跟陆知县都在打量自己,或者围观的百姓们也都在瞧着她,看看这个相貌生得过于好看的巡按大人到底会怎么办,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宋皎的目光落在底下的王峰脸上。
在曹洪现身的一瞬间,王峰用被上了镣铐的手,把崽儿护在了身下,他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曹洪,虽然没有开口,虽然伤痕累累,但他的眼睛仿佛在说:要杀了面前的这个人。
目光环顾一周,宋皎把手底下的惊堂木轻轻地摁落。
“把王峰暂时带到旁边偏厅里去。”
堂中静了静,两名衙差拉起了王峰要带他离开,崽儿拼命抱着父亲,宋皎对宋明示意,宋明急忙下去把崽儿暂时抱开。
同时,小缺看到她向着自己勾了勾手,他忙过来,宋皎低低又说了几句话,小缺便去了。
安排好了后,宋皎微微一笑,看着底下曹洪道:“曹三爷,大名如雷贯耳,本官有几句话,请三爷随我移步。”
她竟站起身来,对着曹洪抬了抬手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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