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子里的是一枚佩玉,宋皎本不以为意,因为太子特意询问,所以她又多细看了会儿,然而就是这一细看,叫人窒息。
“这个是……”非常眼熟之物!或者,是再也不会错的,她转头看向赵仪瑄:“殿下,此物从何而来?”
“你不是认出来么?”赵仪瑄回答。
“这是、这是家父的佩玉?!”宋申吉的这枚古玉是常年不离身儿的,宋皎从小看到大,绝不会出错:“怎么会在这儿?”
赵仪瑄淡淡道:“喜欢吗?宋申吉敢动你,我自然要他的命。”
宋皎一个激灵,猛然抬头:“殿下你、说什么?”
赵仪瑄抱着双臂,施施然道:“你怎么忘了?先前不是跟你起誓,说谁也不能随意动你的,否则就让本太子坐不稳这个位子么?只是没料到,第一个跑过来送死的是他。”
宋皎耳畔雷声轰隆。
的确,她对宋申吉怨气满满,但是杀了自己的父亲?
“殿下!”在这一刻,宋皎有些发慌:“你、你不会是当真的吧?”
赵仪瑄奇怪地看着她:“是你当初非要跟本太子讨一句誓的,如今若不杀了他,我这太子位岂非不保?而且……”
他盯着宋皎的脸,成衣铺内亲眼看到她脸带伤痕之状,他几乎立刻就要叫人把宋申吉抓住砍死,能忍到现在已经算是了不得的涵养了。
赵仪瑄抬手,指腹在宋皎的唇边轻轻蹭过:“他竟敢动你,我岂能饶他。”
“不、不是……他是我父亲!”
“是天王老子都不行。”
“殿下你……”宋皎语塞:“我的仇人多的是,殿下难道都要一一杀掉?”
赵仪瑄云淡风轻的:“那又有何不可?若是连个深恨的人都不能杀,我为什么要当这个太子?”
宋皎彻底惊怔,叹为观止,良久,她抬手在额上抚了抚:“那我父亲……”
这一刻,她极担心木已成舟无法挽回。
赵仪瑄善解人意的:“还没死,不过也差不多。”
宋皎眼冒金星,拼命镇定:“殿下,说实话,我虽然对家父千怨万怨,但那毕竟是我生身父亲,若他因我而死,这、这种坏人伦之事……是要遭报应的!”
“你还相信报应啊。”他垂眸说。
“我……”宋皎攥了攥拳:“殿下!不管怎样那是我的家事,请你不要插手,更不要伤人性命。”
“你是在命令本太子?”赵仪瑄瞥向她。
“我不是!我并非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愿意有人因我而死!也不愿意殿下干这种残暴之举!”宋皎忍不住提高声音。
赵仪瑄扬眉:“残暴?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都敢面斥本太子了。”他重新走到宋皎身旁,盯着她道:“对了,你打都打过了,还有什么不敢的?是吗?”
宋皎无言以对。
可这瞬间赵仪瑄的眼神忽然变得极其可怕:“总之今天我要一个姓宋的人死!要么是宋申吉,要么是宋洤,要么……”
他眯起眼睛看着宋皎,没有说下去。
“要么是我?”宋皎却接着他的话锋说完。
“还有一个,本太子今早儿见过的,当然你也姓宋,”赵仪瑄唇角挑起:“很有自知之明嘛。既然这样,你就挑一个人吧,你说谁死,本太子就成全你。”
宋皎闭上双眼,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赵仪瑄望着她,看着她不施脂粉清水素面的脸,他心里有一点杀意在鼓噪,因为他今早上去过的那个地方。
他到底没有办法原谅。
赵仪瑄说要死一个姓宋的人,并不是虚张声势,他是真的想要一个宋家的人的血来止渴,最好是宋申吉,毕竟那老东西对宋皎动手,也可以是宋洤,毕竟那混账确实该死。
“殿下还记得,在诏狱中见面的时候我的遗言吗?”宋皎突然开口。
赵仪瑄眉头微蹙,他知道了她的选择。
宋皎脸色平静,定睛道:“殿下还能帮我做到吗?如果是那样,我也死而无憾了。”
“你……”虽然赵仪瑄知道以宋皎的性子,不至于送别人去死,但亲耳听她说出来,他仍是有一种气急败坏之感。
只要宋皎开口,不管是宋申吉,宋洤,甚至宋明,他眼皮不眨地都会杀了。
除了她。
“你、以为我不敢?”怒气在胸中升腾,赵仪瑄听见自己磨牙的声音,他探手掐住宋皎的脖颈:“你早该死了!要不是当初……”
宋皎喉咙发紧,止不住咳嗽了声,然后她觉着那攥着自己脖子的手像是松开了几寸,但她并没有多留意,只道:“昔日的那点旧事,我早忘了,殿下也大可不必记在心上。”
说完之后她突然意识到:被掐着脖子的时候,说话好像不会这么流畅才是。
“好,真是果决……那本太子就成全你。”赵仪瑄的话里夹杂着磨牙的声音,听来确实有些吓人。
他的手试着握紧,可掌心里捏着的脖颈,滑腻的像是温润的玉石,却又柔嫩的好像稍微用力就会给捏碎。
所以刚才只听见她一声轻咳,他就下意识地松开了几分,而唯恐盛怒之下的自己会真的不小心掐死了她。
但是看着宋皎倔强的闭目等死,目光流连过那轻颤的长睫,她因为咬过而色泽嫣红的唇,以及唇边那点格外触目惊心的伤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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