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沛的亲事是姜老夫人生前定下的,那位出身漠河云氏的世子夫人随夫长年住在边关,漠河云氏正是姜老夫人的娘家。
林国公府正屋的匾额上,是三个风骨俊逸的字。
韶光堂。
此字极好,姜麓不由多看几眼。
秦彦低声告诉她,这字是当年那位名动天下的墨染公子所书。墨染公子既是已故的老林国公,也是她的亲祖父。
姜麓此前总听人说她祖母如何,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提祖父的名号。一听墨染二字,便知那位无缘得见的祖父是一位才子。
墨染公子有从娘胎里带出的弱症,打一出生便有人断言他活不过弱冠,是以云氏女嫁进国公府时曾轰动一时。到底命不由人,那位惊才绝艳的世家公子虽说活过弱冠,却病逝在及冠之后的第二年。
都说字如其人,姜麓想着当年的墨染公子必定如他的字一般飘逸如仙。
从姜麓进门,玉氏一直是幽怨凄楚的表情。
林国公因为亲生女儿的长相一直恍惚,招待客人的重任便落在姜泽身上。姜泽因为姜麓昨天的那番话,不敢再将她当成一无所知的乡野妇人。
国公府不愧是百年世家,一应布置书香雅致。
姜麓开门见山,问他们有何事要说。
林国公看一眼姜泽,姜泽提议先摆席。
“不了,还是有事说事的好,你家的饭我不敢吃。我怕你们要价太高按粒算,把我论斤卖了都不够。”
姜泽有想过她会毫不留情面,却不想她这么直接。
玉氏一直压着火,因为这个孽障长得像婆婆的那张脸,也因为这嚣张的态度。她一辈子何曾受过如此委屈,白莲属性当即表露无遗。
“王爷,都是臣妇的错,是臣妇教女无方。王妃心中有怨,臣妇不怪她。她自小长在乡野不识礼数,说话行事常闹出笑话。可她实实在在是我们国公府嫡亲的姑娘,我们这才迫不得已将她嫁给你。千错万错都是臣妇的错,还请王爷不要怪罪臣妇的夫君和女儿。”
几月不见,老白莲还是老白莲。
姜麓真想为她喝彩,在北坳村时已然撕破脸皮,她如今还能缝缝补补把自己的脸面粘来,不愧是多年生的老白莲。
“王爷,姜夫人说的是。”姜麓一脸赞同,“姜夫人都说错在她一人,不关她丈夫女儿的事,我想她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
所有人都看向她,猜测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她似笑非笑,“那姜夫人你说说看,你要怎样弥补我家王爷?”
既然认错认罪,那还应该认罚。
姜麓话风转得快,姜家一家人都跟不上。姜泽同她有过交手,一下子心提得老高,桃花眼中尽是阴鸷。
林国公心情复杂,不太敢直视姜麓。
玉氏心下一动,试探道:“当初和王爷定亲的是明珠,后来嫁过去的却是姜麓。若说两全其美的法子倒是有一个,不知王爷可愿听臣妇一言?”
两全其美,简称两美。玉氏所谓的法子不就是想把自己的养女塞进贤王府,效仿娥皇女英共侍一夫。
林国公闻言,颇为意动。
明珠真正的出身摆在那里,注定嫁不进高门大户当正室。与其嫁个小门户的人家,不如入贤王府为妾。贤王和明珠以前就是未婚夫妻,有这层情分在明珠应该能封一个侧妃。
一来传出去不失为佳话,二来也能平息贤王对国公府的怨气,三来还可以辅助亲生女儿固宠。他越想越觉得满意,以为秦彦一定会同意。
秦彦一脸平静,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一室诡异的沉默,气氛略显压抑。
卢氏捧着自己的肚子,低着头像个透明人。
姜麓看了她一眼,道:“姜二少夫人还怀着孩子,我看你身子沉不如回去歇着。索性这里也没什么事,万一听到什么不好的话还会影响你腹中的胎儿。”
胎教还是注意的,接下来他们的谈话注定不会愉快。
卢氏温柔地看一眼姜泽,得到姜泽的同意之下这才行礼离开。
姜麓猛不丁笑来,“让我来猜一猜,刚才姜夫人说的那个好法子不会是让黄明珠给我家王爷做妾吧?”
玉氏不看她,“明珠知书达理,日后也能帮你。”
秦彦气势一寒,姜麓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还在笑,声音越笑越大,最后差点笑出眼泪来。她这个样子令玉氏极为不喜,林国公的脸色也不那么好看。
秦彦递了一方帕子过去,声音极淡,“就这么好笑?”
“王爷,太好笑了。”姜麓接过帕子按着眼角,“姜夫人这是把我当傻子,我笑她真是太可笑了。”
玉氏变了脸,她就知道这个孽障妖蛾子多。世家女子哪有这么笑的,着实是粗鲁而无礼。
姜麓可算是止住笑意,拍拍衣服站来,“昨日姜大人巴巴地去请,我还当你们是诚心缓和关系。原本我是不打算来的,若不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我才懒得搭理你们。不想你们请客是假,给我男人塞小妾是真。往日我在乡下只听过婆婆给儿子房里塞姨娘的,没听过哪个女子的娘家给出嫁的姑娘添堵的。这么看来你们真没把我当女儿,好在我也没把你们当父母,否则我气死都没处说理去。”
她这一身,秦彦也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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