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泽盯着他鞋子上的泥,让下人取来一双新鞋子给他换上之后才许他进去。他撇着嘴,面上瞧着不高兴实则心里毫无波澜。
二哥就是这德行,他早就习惯了。
“也不知是哪个嘴长的把家里的事漏了出去,外面人人都在传父亲和亲妹妹斗法,我们的亲妹妹技高一筹。”
“一个乡下丫头而已,父亲不过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照我说那个丫头不光是没教养,胆子也大。她怎么能气完母亲又气父亲,你说她是怎么想的?”
好不容易被认回来,不是应该讨好家里人吗?
姜沐努力回想亲妹妹的样子,除了想到那个亲妹妹瘦瘦的黑黑的老低着头不看人以外,他其它的印象都没有。他是怎么想不出来,那样一个又黑又丑还胆小的丫头,怎么会把父亲母亲气成这样。
也太厉害了!
“我听说她长得像祖母,你记不记得她长什么样?”
姜泽露出嫌弃的表情,亲生妹妹邋遢成那个样子,他看了一眼之后便不再看,谁知道她长得是圆是扁。
“人云亦云而已,纵然长得像祖母又如何。”
“那倒也是。”姜沐吊儿郎当地抖腿,母亲和祖母以前不和,那个亲妹妹越像祖母应该越是让母亲不喜。“不过我还是挺佩服她的,以一己之力能气病母亲和父亲,听说还气哭过姜明珠,确实有几下子。”
姜泽听出他话里的幸灾乐祸,难免要训斥几句。
“父亲母亲被气病,你很高兴?”
姜沐不敢说自己很高兴,但他确实很高兴。原因无它,只因从小到大父母眼中只有姜明珠,明明他才比姜明珠大一岁,却要事事让着她。
“不,我怎么可能那么想。我就是…就是不喜欢姜明珠。你不知道那丫头有多两面刀,从小到大我替她背过多少错。二哥你还记不记得以前父亲的书房里一只前朝的青花美人瓶,后来有一天被人打碎的事?”
姜泽睨他一眼,“不是你打碎的吗?”
“没错,我是承认了,但真不是我打碎的。是姜明珠,是她打碎的,她还恶人先告状。我说实话母亲还骂我,父亲更是对我动家法还让我跪祠堂。最后我实在受不住就承认了,不过我对天发誓真是姜明珠打碎的。”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亏你记恨到现在。”姜泽不耻他。
姜沐神情瞬间失落,“从小到大我挨过多少打,你们只当我调皮。我自己记得清清楚楚,十次有九次都是因为姜明珠。对你们而言都是小事,但对我而言这些事怎么也忘不了。父亲母亲从不听我解释,姜明珠一哭他们就认为是我的错。你们要我让着她,却不想我也不过只比她大一岁,我凭什么事事让着她。”
“你就这么出息,还和自己的妹妹计较。”
“她不是我们的妹妹。”姜沐突然叹了一口气,“算了,反正说了你们也不懂。”
没有人能体会他的感觉,他在这个家里像个外人。以前祖母还在的时候,他还能去找祖母和大哥。后来祖母不在了,大哥也去了边关,这个家就再也不像他的家。
他的黯然仿佛只是错觉,很快又恢复成讨人嫌的样子,眉飞色舞地说起一些京中的八卦。姜泽受不了他,没多久就把人往外撵。他游游荡荡地四处乱走,不知不觉又走到正院。
正院的灯亮着,他不想被玉氏看到,偷偷摸摸地溜到墙角。刚想趴在窗户上看一眼,便听到姜明珠的声音。
姜明珠说:“万一姜麓回来了怎么办?母亲,女儿真的好怕。女儿不想离开你们,女儿想一辈子在你们跟前尽孝。”
玉氏那叫一个心疼,丈夫被那个孽障气倒在床,她绝不允许对方踏进国公府半步。“明珠你放心,这个家里有你没她!”
姜明珠当然放心,前世里母亲和父亲一直是这么做的。可是架不住当家做主的人换成大哥,大哥一心向着姜麓。
“母亲,我知道你和父亲最疼我,你们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也报答不了。上次大哥回来,他说…”
“他说什么?”玉氏忙问,大儿子和她不是一条心,她是知道的。“他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他没说什么,就是说如果姜麓不容我,他也容不下我。母亲,我真的好害怕,我真的好想一辈子不离开你们。”姜明珠哽咽着。
玉氏脸色发白,这话像是大儿子说的。大儿子不和她亲,又自小受婆婆教养长大。婆婆不喜欢明珠,他也不太愿意和明珠亲近。
她的明珠,原本应该是奉京人人羡慕的贵女,怎么会落到如此可怜的地步?不行,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
突然她脑子一个灵光,“明珠,你看你哥如何?”
窗外的姜沐如遭雷劈,母亲这是何意?
姜明珠也惊呆了,她拼命摇头,“母亲,哥从小不喜欢我。”
“他敢!”玉氏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如此明珠就能名正言顺一直留在他们身边。“他若敢不从,我和你父亲定不饶他!”
姜沐吓坏了,因为他知道父亲耳根子软。但凡是母亲吹个枕头风,又落几滴眼泪,再荒唐的事父亲也会同意。
他不要娶姜明珠!
他死也不要娶姜明珠!
如果他不同意,他知道父亲和母亲定会押着他和姜明珠成亲。他惊慌地跑出国公府,恨不得逃离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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