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事情陆竹生知之不详,据说第二天,打人的那个男人就被警察抓走了。陆越把她带去城里,见到了继母吴蓉,还有一个比她只小两岁的弟弟。
她能感觉到吴蓉不欢迎她,陆越在家的时候还好,能收敛一些,一旦陆越出门,吴蓉便对她吆五喝六,什么事都让她干,一不顺心就朝她发火,掐她的胳膊。
那几天她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但陆越是她的父亲,平时要避嫌,只要陆竹生自己不说,陆越便对她暗地里遭受的苛待毫无所觉。
又过了一阵子,陆越带她去了墓园,指着一块碑上姑姑的黑白照片,告诉她姑姑以后就住在这里,她如果想姑姑了,可以来这里看她。
走的时候陆竹生抱着碑不撒手,哭得撕心裂肺,陆越怕她出事,强行拽着她走了。
那天姑姑给她拖了梦,让她以后的日子跟在爸爸身边,要好好过。陆竹生醒了抱着被子哭得一塌糊涂,后来哭晕过去。
等她睡熟了,一个女人凭空出现在她的床边,女人的脸雾蒙蒙的,看不真切。她在陆竹生身边蹲下,抬手温柔地抚了抚陆竹生柔软的额发。
陆竹生睡梦中紧拧的眉头一点一点松开,噩梦随之远去,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
等她再睁眼,视线一片朦胧,窗外的路灯照射在天花板上,又折回她眼中,明晃晃的,让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过了几秒钟又缓缓睁开。
她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沙发上,屋里的挂钟显示时间是十一点一刻。
梦里的场景渐渐远去,她的意识恢复到当下,明明没有眼泪,鼻尖仍止不住酸涩,那么遥远的记忆,已经很久没有去回想,不曾想原来这些事情想起来还如此清晰。
记得后来她在城里上学,同样处理不好和同学的关系,但是她因为姑姑去世的事情,性情大变,但凡有人不合她的意,她不再退让,说不清的就上拳头,架打多了,慢慢也就没有人敢欺负她了。
她一直没把陆越的房子当成她的家,宁愿在公园里待一整晚,也不肯回去,后来和邻居混熟了,隔三差五就跑去邻居家里留宿,吴蓉乐得不管她,陆越管过几次,她不听,也就没辙了。
后来邻居家出了事,她到城里来唯一交的一个朋友被亲戚接走了,从此再无音信。
陆竹生的目光落在天花板上,愣了好一会儿,幼时的回忆忽远忽近,她想起梦里最后见到的那个女人,怎么也看不清那个女人的样子,那个女人是庄一如吗?
寂静中,咔哒一声门锁转动的声音拉回陆竹生的思绪,她转了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便见房门打开,两道人影一前一后从玄关处来。
陆竹生抹了一把脸,不再想这些陈年旧事,翻身坐起来,庄一如恰好抬头,与她对视,微微一笑:“你醒了?伤好一点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叠声的问题,与往日陆竹生在医院里住院的时候一模一样。
记忆回溯,时间节点往前挪了三个小时,重症监护室内一战她被恶鬼所擒,后来的事情就记不清了。
“我没事了。”陆竹生活动了一下四肢,身体没有不适,准备起身的时候发现沙发边没有拖鞋,而她脚上还穿着今天上午出门的时候那双小脏鞋。
她微微一愣,随即飞快脱掉鞋子,光着脚朝玄关走过去:“你们刚才出去了?”
走得近了,她发现庄一如手里提着个塑料袋,像小区外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袋子。
庄一如微笑点头:“出去买了点明天的早餐。”
“把鞋穿上吧。”庄一如发现陆竹生打着光脚,想也知道叶牧歌送陆竹生回来的时候不会注意那么多细节,于是从鞋柜里找出陆竹生那双源化后的拖鞋,摆到陆竹生脚边。
只是,在她换好鞋提起袋子准备走进客厅时,她脚下的步子不由自主的轻轻晃了一下。
好在她及时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扶住墙面,飞快稳住身子,随即又不着痕迹地松了手,看似从容自然地走近餐桌,从塑料袋里拿了牛奶和面包,还有一份加热即食的盒饭。
陆竹生看到庄一如晃那一下,虽然庄一如掩饰得很快,但踉跄的步子和正常走路还是有很大区别,何况陆竹生又离得近,看得真切。
之前庄一如就曾被恶鬼伤到过,这一次的对手明显不一般,陆竹生担心庄一如是不是又受了伤。
她两脚蹬上拖鞋,快速靠近餐桌,看了一眼庄一如的脸色,小声问她:“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啊。”庄一如朝她笑,语气温温柔柔的,一如既往地平和。
陆竹生看了她一会儿,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却沉下去。庄一如的脸色很差,比正常情况下白了几个度,这种白不是指肤色白皙的白,而是病态的,没有血色的苍白。
但庄一如不愿说,她就没有再问,沉默着不再吭声。她确定庄一如肯定受了伤,想来,庄一如是不愿让她担心才这么说的。
庄一如拿起桌上一瓶牛奶,插上吸管,源化后递给陆竹生,陆竹生自然而然地接过,还抬手朝跟进门的叶牧歌扬了扬手:“你喝吗?”
叶牧歌一脸奇怪地看着她手里的牛奶:“喝这个做什么?”鬼是不需要吃东西,也不需要喝牛奶的。
陆竹生“哦”了声,那她自己喝。随后一边吸着牛奶,一边走去客厅,拿起遥控器按开电视,调了一个新闻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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