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受到混沌之中暴戾无比的力量,像是无数无形的刀刃,能轻而易举将触碰到的一切撕扯殆尽。
监狱在他眼前消失了,两间用来关押犯人的牢房同样化作虚无。但这并不是记忆转场的表现,他明显看到太宰治与费奥多尔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又在顷刻间,被黑暗吞噬。
中岛敦愣住了。
“这是……异能力吗?!”他喃喃道。
场景化作野外,周边是连绵不绝的深山,植被长得很随意,又密密麻麻连成一片,虫鸟嗡鸣,过低的温度连他都能感到寒冷。
两个过于年幼的孩童紧紧贴在一起,宽大衣服挂在他们身上,勉强起到御寒作用。他们始终在昏睡,缩成一团,一时半会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唯独那两张面孔眼熟到令人胆寒。
是年幼的太宰治和费奥多尔。
被混沌吞噬的他们,身体变成了幼童模样。
见到幼童模样太宰治的瞬间,芥川龙之介的表情立刻僵硬住,随后恶狠狠瞪着表情淡然的费奥多尔,“不可能!就算你说的话全部是真实,太宰先……他不可能受到异能力的影响!”
他差一点就将潘多拉称呼为太宰先生。
随着记忆推进,难以分辨潘多拉·亚克特与太宰治区别的人,不止中岛敦一个。芥川龙之介看到这份记忆中“太宰治”的言行举止,逐渐与自己印象中的老师重合,浑然一体。
就好像,他的老师离开港口黑手党后,也该活成这副模样才对。
而不是成为坐在轮椅上,性格被迫绵软,终日活在恐惧下的如今。
费奥多尔并未应答,附近来人了。
看模样,应该是几位来野外探险的旅行者。手持登山手杖,背着硕大的徒步包,外套也是常见的冲锋衣款式。
这一片清冷安逸的野外环境中,低矮草丛间,两团纯白色布料过于显眼。昏迷的两个幼童被救起,当即送往医院,进行身体检查时,还被发现体内植入了生命信号探测器,最主要的是,他们看到了太宰治身上的诸多可怖疤痕。
伤疤之多,堪称将一切能想象到的刑罚一一堆砌。
之后的记忆,只挑选了重点部分播放。
那个世界没有异能力存在,两个面貌可爱、看不出内里为何的孩子,被一对善良的法国夫妇收养。认认真真上学,互相幼稚无比的挑衅,形影不离。尔后又因为对“世界上除彼此的全部人类都是草履虫”观念的认可,关系更进一步亲密。
似乎这世界上他们只拥有彼此。
只是太宰治的性格一如既往的欠。
失去记忆,并没有对他造成多大困扰,或者说一切包袱卸下之后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表面乖乖上学,背后认真逃课,考试成绩还能好到让老师也哑口无言。无聊时,两人会随时随地脑内下棋,你来我往,胜负基本维持在1:1的程度。
再然后,就是动作浮夸地捂住肚子,念叨着自己胃好痛,疯狂吐槽电视上播出动画片反派的意图。
说什么征服世界、创造一个没有罪孽的世界太扯了,梗也足够老套,没见现在的反派一个个都想毁灭世界吗什么的,全程故意惹火自己的“兄弟”。
谁叫费奥多尔确实有想过消除世界上所有的罪孽。
直到两人度过变声期,声线彻底稳定之后,他们才发现新一轮的异常。
两人的声音,竟然与日本两位大火声优相似到堪称可怕的程度,但凡稍微学习一下语调,恐怕连资深粉丝都听不出区别。
这已经不是单纯能用巧合来解释的了。
“相信小说中的人物会活过来吗?”费奥多尔突兀出声。
“作者笔下的角色,一切都是由作者本人赋予的。人生轨迹、理想、本质、还有结局,书写这一切的作者,与神明无异。”
“我们不过是按照既定的路线循规蹈矩。”
隐约意识到什么的中岛敦猛然转过头来,“什么意思……”
“整个世界,就是一场巨大荒唐的玩笑。”费奥多尔轻笑着,眼神说不上的深沉,以最为淡然的语气,道出某个恐怖的现实。
他们如今所在的世界,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更高层次之人创造的游乐场而已。
“我们脱离了神明的掌控,来到了执笔者所在的世界,并且在那里,失去所有记忆,年龄也回到可以好好接受教导的大小。”
以前是敌人,现在是一同被收养的兄弟。
“我跟他一起长大,虽说开始关系并不好,但是能够对等交谈的人只有彼此,逐渐接受了现实。”
费奥多尔挥挥手,记忆场面再次转变,变成一处再普通不过的书店。书籍皆为法文,他还贴心的为每一本增加了日文翻译,好方便在场两位压根不懂法语的青年理解。
中岛敦木楞注视着一整面书架上诸多无比熟悉的名字,惊讶到失了言语,“这是──”
芥川龙之介代替他回答,“全部都是异能力或者异能力者的名字。”
他们看到的书目有很多,书架最顶端的标牌有写日本文学字样,往下数,诸多熟悉的人或异能名整齐排列。他甚至看到了自己的《罗生门》、太宰先生的《人间失格》、还有其他很多标识了他们姓名,书籍名却全然陌生的东西。
《斜阳》是什么?《逆行》又是什么?为什么这些书冠有太宰先生的姓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