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神情一怔,面对米哈伊尔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不安的情绪油然而生。
他咬紧下唇,冷汗不知何时浸透衣衫,主动向前走去一步,“如果我说是,你会告诉我吗?”
米哈伊尔微笑着微微颔首。
“从头跟你说吧。”
他背靠座椅,缓缓转向面朝窗户的方向,隔着窗外的斑驳树影,望向悬挂于天际的一轮新月。
“他已经疯了。”男人开口道,“对于太宰治这种存在而言,永生是十分可怕的刑罚。自从属于他的费奥多尔坠亡后,他已经独自一人度过了不知多少年月。”
费奥多尔跟太宰治所经历的轮回,甚至不足其中的三分之一。
在此之前,还没能彻底陷入绝望的潘多拉,不断寻找着拯救已逝之人的方法。赶在米哈伊尔彻底消散之前,不断逆转时间的洪流。
“潘多拉最初的愿望,是复活已经死去的费奥多尔,这就是一切事件的根源。”
对此早已有所了解的西格玛喃喃道:“但是他失败了……”
早在潘多拉找到他时,对方就透露过这方面的信息。时至今日,西格玛依旧能想起那份镌刻在眼眸深处的哀伤,然而他连死亡都无法选择。
“可以这么理解,当时还叫做太宰治的潘多拉,因某种不明原因得到了‘书’的力量,并且将这份力量一分为二。”米哈伊尔解释着,随意从一旁书架上拿下一本书,倒扣在桌面上,“一半给了自己,一半给了当时已经死去的费奥多尔。”
不是很理解米哈伊尔语气如此笃定的缘由,西格玛艰难消化完对方的话语,再次捕捉到其中自己无法理解的内容。
“为什么是已经死去的?”
为什么一定笃定,真正的费奥多尔是死在了潘多拉拿到“书”之前?
“我曾经窥探到一些属于那个费奥多尔的记忆,他应该是从东京铁塔坠落身亡。那份记忆里的太宰治表情十分惊恐,不像是对此早有预料。”
从未向任何人告知过这段内容的男人,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如果在那是他们已经拥有‘书’的力量,不至于慌乱到这种地步。”
而且他不认为拥有了“书”的魔人,会如此轻易的死亡,还是以那种可笑的方式。
西格玛眉头紧皱起,结合自己曾经得知的内容,喃喃自语着,“那么最初的费奥多尔先生……其实早在潘多拉出现之前就死去了。”
或者说潘多拉·亚克特,本就是费奥多尔死亡造就的产物。
“没错。”见对方已经完全理解,米哈伊尔将话题进行到下一步,“被留下来的费奥多尔如同一个被封存在玩偶之中的破碎灵魂,本体已经死亡,灵魂的消散只是时间问题。随着他的意识逐渐溃散,玩偶也失去了驱动,会彻底变成一只死物。”
死亡的行为无法逆转,潘多拉无法接受费奥多尔在自己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消亡。或许是自欺欺人,或许在那时就已经陷入疯狂,他的举动逐渐变得毫无理智可言,完全是徒劳。
“当时潘多拉的选择,是用他自己对费奥多尔的记忆填补这份空缺,努力让对方保持完整。”米哈伊尔眼神微暗,就连语气也变得低沉,显然对于潘多拉当时的行为情绪复杂。
“怎么会……”
“最终结局你也知道了,全部船体的木板都换过一遍后,特修斯之船还会是最初的特修斯之船吗?”
“……”
不管别人怎么想这个问题,对于潘多拉·亚克特来说,这个完全由他自己记忆构造出的“费奥多尔”,根本不能与他所爱的人混为一谈。
他在过往的轮回中曾经被点名这一点,然而随着全新轮回的开启,米哈伊尔在那一世的记忆全部消失。潘多拉·亚克特却再次陷入了自我构造的梦境,沦陷在了自己亲手创造的温柔中。
将记忆中身着黑色丧服的潘多拉抹去,男人的笑容愈发苦涩,“这就是我,由潘多拉记忆塑造出来的人,或许还夹杂了很多他对最初费奥多尔的念想,跟那个人有着很多区别。”
“很长一段时间,明知道我不是费奥多尔的潘多拉,陷入自我欺骗的循环。”米哈伊尔再次叹了一口过于沉重的气,目光不知落向何处,“他也伪装过我的妻子,为我生下了一个孩子,就是你本该认识的那个费奥多尔,也是这具身体最原本的主人,最后的费奥多尔。”
终于完全搞清楚这几人的关系,本该大脑一片清明的西格玛表情却前所未有的僵硬。荒谬感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让他甚至不敢与面前这个看起来过分年轻的男人对视。
“那您和太宰先生岂不是……”
差辈分了只是其次,但是太宰先生的恋人是米哈伊尔的儿子,如今这两人却成为一对看似融洽的夫妻……
“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从社会层次而言的话。”
俄裔青年面无表情回答着,道德观念十分薄弱,对于自己明知错误的行为没有任何愧疚感。
“最后的费奥多尔虽说是我的孩子,但这不过是假象。”鉴于西格玛已经被震惊到快要石化,米哈伊尔还是好心解释了一番。
虽然这种解释并没有什么用,但至少从基因方面而言,他跟费奥多尔没有任何区别。
“你也知道,我是继真正的那位死后被创造出来的代替,所用身体却还是最初用来储存那位灵魂的玩偶。一旦潘多拉放弃了维护,我的死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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