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一会儿歇一会儿,得意洋洋的咧着嘴对超过小胖子的鹿鸣笑着。
满是戏弄。
鹿鸣被路佳宝折腾的上气不接下气,她看着这个分明是自己亲弟弟的男孩不知道是不是在灵堂的原因,心里莫名的涌出了许多委屈。
鹿燕葬礼的时候,这个忘根的小犊子也是这样跟别人嬉笑作一团的。
即使后来知道了,他也根本不认那个被埋在郊区公墓的女人是他妈妈。
这样一个弟弟根本不值得自己留念。
还不如走掉了,自己一个人过自己的日子也来的比现在光明。
想到这里,鹿鸣就停下了追逐路佳宝的脚步,粗喘着的气在她的眼前凝成一团稍聚即散的雾。
鹿鸣的泪水也洇湿了她的眼眶,她根本没有地方去啊。
家里除了一个鹿燕临死前匆匆见过一面就从此了无音讯的远方表哥,一个人都没有了。
在路家这几年也才攒下零散的一千块,根本不够出去生存的。
她走了,连活着都艰难,更不要说上高中念大学了。
鹿鸣看着吊唁厅外厅中央那个看起来并不和蔼的女人遗像,不禁对“奚望”羡慕起来。
她的妈妈给她留了一整个帝国般的企业,而自己的妈妈却只自己留下了一句:坚持到成年。
成年后,一切就都好了。
鹿鸣狠狠的咽下了自己眼眶的泪水。
她自然知道成年后就一切都好了。
不用鹿燕说,她也知道!
“干什么呢?花呢?怎么不把花别上?!”石宁一把抓过跟小胖子胡闹的路佳宝,瞪着从远处小跑过来的鹿鸣,“今天带你来就是让你看好佳宝,你这是在干什么!”
“对不起,阿姨。”鹿鸣一如既往的道着歉,将心底的苦涩统统咽下去,带着路佳宝到一旁带花。
“路屎宝!你还我球!”
这时,小胖子也追了过来,气急败坏的喊道。
“我不还,我不还,略略略!!!!”路佳宝拿鹿鸣当盾牌,躲在她身后左摇右摆的挑衅着小胖子。
小胖子也是被家里宠坏的,哪里受过这样的欺负。
只见他气急败坏的随手抄起了一旁矮桌上的酒杯,攒足了力气的朝路佳宝砸去。
“啪——哗啦……”
碎裂的玻璃杯在地上溅起许多反射着灯光的亮,一侧排列整齐的挽联花篮也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应声倒地。
鹿鸣被波及,在她看不见的背面瞄得极其不准的玻璃杯直戳戳的朝她砸了过来。
路佳宝不知道是害怕想逃还是别的原因,看到小胖子发怒拉着鹿鸣挡墙,却不想转身就撞到了花篮。
上一秒的混乱,下一秒就变成了惊愕的寂静。
鹿鸣觉得整个外厅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灼的她脸颊发烫。
恐惧在她心中蔓延,没有人庇护她,闯出这样大的祸事还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责难。
更何况,这是“奚望”妈妈的葬礼,她不想是被自己破坏的。
“鹿鸣……血……”
这时,鹿鸣听到了躲在自己怀里的路佳宝颤抖的声音。
鹿鸣看着石宁拨开人群朝自己这边疾走来,本就恐惧的心更加咚咚的跳着。
路佳宝受伤,石宁会疯的。
石宁发疯,整个家都会因为她的疏忽而不好过。
而她,将会更不好过。
“佳宝,有没有事啊?”说着石宁就扯开了护着路佳宝的鹿鸣,将路佳宝抱了起来,仔细的帮他查看着身体。
就是这样一个随意的动作,鹿鸣被扯了一个趔趄,跪坐到在了一旁。
她看着路长军也凑了过去,孙家的人也拎着小胖子忙跑过去道歉,还有那些认识不认识的阿姨叔叔也凑了过来关心。
而自己就这样被丢在一旁,被人无视,像个没有人要的破布娃娃。
也是这时,鹿鸣才感受到了独属于她的疼痛。
鲜红的血从她的手臂上方滴落,她偏头看向血滴下来的方向。
那苍白瘦削的手臂上赫然一道绽开的口子。
鹿鸣苦涩的舒了一口气。
原来路佳宝说的是自己啊……
那就没事儿了。
鹿鸣看了眼安然无恙却被人围着关心的路佳宝,强装镇定的从口袋里掏出了消毒湿纸巾。
她仔细的擦拭着手臂上的血痕,刚想起身找这里的工作人员借药箱处理一下,却发现整个厅里不知道何时安静了下来。
一道明亮的光从外面射了进来,沉重的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几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保镖推门而入,分立两侧。
鹿鸣望向那光传来的地方,隐约看到了一个身姿绰约的女人。
她穿着缎子的黑色长裙,复古披肩上别着一束分外精致的白花,从容又优雅。
哪怕是十几年以后鹿鸣也无法忘记这一日的场景。
奚忘就这样无视所有寒暄与注视,居高临下的站到了自己面前。
她的身上笼着耀眼而又神圣的光,像是从天而降的天神,向自己抬起了她那带着黑色真丝手套的手。
“过来。”
第三章
夏日的蝉鸣混合着淅沥的雨声从大敞的门厅闯了进来,给这本就紧张的左外厅添上了一丝沉闷。
奚忘带着她成年人独有的沉稳在离鹿鸣最近的圆桌前站定,如瀑般的长发服帖的垂在身后,最纯粹的黑色裹着冷白的肌肤,精致又矜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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