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却有些轻松的喜悦,空山中能听见反军队伍搜索的声音、看见很远处明明灭灭的火光,那些家伙还在落乌山,就说明她的计划自始至终都十分成功,未明兄那边脱身的几率应该不小。
累…真的好累。丁其羽仰起脑袋龇牙咧嘴缓过一阵疼痛,肺里的不适感稍稍消减,低头拿出一直被她护在怀里的无常剑。即便马跑死了、丁其羽自己已经狼狈得不成样子,无常剑柄上的红绫却依旧炽烈如新。
幸好没弄脏,丁其羽扬起嘴角,用指腹轻轻摩挲红绫,还能嗅到竹漪身上的香气,就像是解毒的良方一般,竟让吸了那么多毒雾的丁其羽顿觉舒服多了。突然无比想念竹漪,丁其羽很久没体会过无力绝望、面对生死的感觉了,上一次绝望的那一刻,她就如同神女般降临了……
刚想到这里,丁其羽就打散了自己即将飞远的思绪,上次便让她与自己一同经历九死一生,丁其羽怎么舍得那样的危机重演?!
丁其羽叹息一声,又捂住胸口,那里,放着莲儿给她绣的平安符。胸中传来阵阵暖意,丁其羽就像是又有了动力,军营里有竹漪和怀着孩子的晞儿,家里…还有满满一家子,无论老的小的,都是她的挚爱,她的性命早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了,如何能轻易搁置在这里?!诱敌之计,可不是为了送死的!
略略缓过不适感,丁其羽就咬牙爬起来,继续往深山里艰难跋涉。反军带着火把照明地毯式搜索,这附近除了高高的针叶林、低矮的荆棘就是悬崖,根本无处藏身,总不能挂在悬崖下吧?只能再找一段了。
一路上张大人的队伍损兵折将,许多将士走到半道就全身受了伤、走不了了,张大人只得叫他们自行回藏风坡入口处,剩下的人则因着主帅浑身的怒气不敢有怨言。状态极差的丁其羽到底是跑不过补给充足的大队人马,张大人如愿追到了引诱他们上落乌山的敌人——丁其羽。
张大人一瞧,他们大费周折折损这么多兵马找到的敌军竟只有一人!顿时怒不可遏:“臭小子,你敢耍我们!”
方才提出追击的小将也是大惊失色,立刻站出来为自己打圆场:“大人,这、这小子一人能操控几架战车,恐、恐怕不简单…”
追都追到这里了,简单不简单都必须要让对方付出代价才能平息怒火:“不知死活的臭小子,还吾儿命来!”张大人并不认识丁其羽,这几日上战场杀敌对着谁都这样怒喝,因为他不知道处置张知遥的人是谁,只能与整个旸崇关、整个大乾军都结了仇。
方才急行一段路程,肩上的伤口恐怕又被扯裂了,丁其羽捂着发痛的伤口,因为一路急奔气喘不已,满脸都是尘灰。再不顾追兵往前奔跑恐怕三两下就落入敌手了,丁其羽转身将将站定,对着不远处的举着火把的大片敌人,也提起了声音:“你儿子是谁?作何要向我讨命?!”纵使音色干哑,说话的气势却找不到一丝灰头土脸的弱气来。她正强迫着自己疲惫的大脑努力考量眼下的局势、想找到可行的生路。
“臭小子还在嘴硬!今日就用你的血告慰吾儿知遥的在天之灵!”张大人说罢,就要指挥手下部卒上前捉人。
“知遥…张知遥?!”丁其羽下意识惊出了声,这世上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张大人本是追错了人,难消心头之恨准备将这个戏耍他们的臭小子杀了祭旗的,没想到冤家路窄,他还真恨对了人,此刻站在不远处的丁其羽确实是亲手杀死他儿子张知遥的人。张大人面色顿时黑如铁炭,认定面前这人一定与知遥的死有脱不了的干系!立马呼来左右:“还不快把他拿下!”
“是!”反军将士听令,便抽刀向丁其羽杀来。
丁其羽只得伸长无常剑,强打起精神迎战。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弓箭手也准备伺机射箭,丁其羽脑中还在不断努力想着对策,只是因为毒素的发作而越转越慢,全凭着一股“不能死在这里”的信念在苦苦支撑。
一阵骏马划破长空的嘶鸣声,惊了张大人等坐下的战马,那赤红骏马直接将反军队伍冲出了一个缺口,踏着好几人的身体跃入战局。
丁其羽睁大了眼睛,心里狠狠一怔,刹那间,她以为自己也许是已经被反军杀死了,出现了幻觉,灵魂在飘散前回到了兴城初见的那一刻,回到了乐梦潇的鞭子劈向胸口的那一瞬…可幻觉分明又与现实看到的场景重合共鸣!她来了…竹漪是真的来了…赤霓神骏上的红衣精灵,惊艳了丁其羽的眼,迷了丁其羽的神魂,也撼动了她的心。
千翎离火力挽狂澜,巨大的力道抽得几个骑兵小将从马上倒摔出去,赤霓踏碎了数人的肋骨,让犹如天降的精灵来到了丁其羽的身边。看着虽然狼狈不堪却还活生生站在眼前的小木匠,乐竹漪的心也定了下来。
丁其羽后退两步捂着胸口猛地咳嗽一阵,激动道:“竹漪、你怎么来了?!”
“若是不来,还能再看到你这不负责任的臭木匠么?!”反军已经形成了包围圈,她们无法轻易脱身,乐竹漪便翻身下马,扬起千翎离火与反军厮杀起来,“我早就说过,要么一起活着,要么同他们决一死战!”杀气蒸腾而出,每一鞭都能断筋挫骨,这些把她的小木匠逼上绝路的人,全部都该死!
丁其羽抹了一把盈眶的热泪,只觉胸中热血沸腾,强行驱散身体的疼痛的难受,也豪气答道:“那好!这一次,小木匠与你并肩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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