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疯狂的想法只在心里出现了一瞬,就被她自己给抛远了,来自从前世界的理念紧紧约束着她,与清儿已经心意相通、不分彼此,与清儿已经有了最最珍贵的小家伙,怎么还能在这里痴人说梦?丁其羽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彻底打醒了自己那荒唐的痴梦。
就像前几日离开竹漪的时候做出的抉择一样,就算再不舍、再心痛,她也只能承受。此刻,正狠狠勒紧心脏的那根情丝,她也同样只能像对待连着竹漪的那一条一样,残忍地强行忽略掉它的存在,只将清儿的那一条握在掌心…
不知道痛心流泪了多久,眼泪都快要流到干涸了,丁其羽忍耐着疼痛下了决心,才惊觉自己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丁其羽提起笔,给未晞写回信,握笔的手止不住地抖,颤抖之中写出来的字,也是越发的难看。想了很久,想了很多,信也是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最终留下的信纸上,却只写下了一句话: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将这封只有一句话、十四个字的信装入信封,丁其羽在信封上又落下了“未晞亲启,丁其羽”几字,没有用那个最想用、最缱绻的称呼,连自己的署名,都用的是全名。
写完这封信,丁其羽缓了一会儿,才提笔另起一封,告知阿娘和莲儿自己的婚讯,以及即将回家去接她们过来尹州的消息。本想好好想一番尽量委婉柔和的措辞,但这封信要面对的,又是另一个美好的小姑娘,另一段理不清头绪的感情,经过了方才那种伤痛的她只觉得疲惫极了,疲惫到什么都不想再管、什么都不想再考虑,只想赶紧处理完事情,回到浮梦居,回到那个她唯一可以想、可以念的姑娘身边去,好好休息一场,好好做一个梦。
两封简单的信写好,丁其羽用掌心热了热自己有些肿胀发红的眼睛,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西院,将信件交给了信差。丁其羽揉了揉额角,想着清儿应该还在休息,所以她没有回浮梦居,而是按照原计划,离开了清柳园,直接去了纨绔公子的娘提到的“庆瑶楼”。
庆瑶楼遇上昨夜的事情,收拾了一上午都仍然没有恢复营业,大门只开了一半,供前来送新桌椅的伙计和修葺大堂的劳工进出,丁其羽跟在一个劳工后面走了进去。
正在堂内监工的掌柜看见陌生人闯入,因为惊魂未定,被吓了一大跳:“你、你干什么的?”
“掌柜的,你别怕。我来,只是想向掌柜的打听一个事…”丁其羽的声音有些沙哑,拿出一锭银子给了被自己吓到的掌柜,然后问道,“昨夜,在这里…教训那纨绔公子的姑娘,后来去哪儿了?你们知道吗?”
☆、第206章 悉往事深情忍割舍(下)
掌柜见丁其羽虽然额头有一条“刀疤”,但这一身文质彬彬的气质、谦和有礼的态度,不像是来找麻烦的样子,放下心来,带着丁其羽到了一个角落,看了看周围没人偷听,才说道:“公子,您寻的那位姑娘,昨天…打完了人,就离开了。听马蹄声,应该是往西城门方向走的,很可能已经不在尹州了。”说着,又自然自语一般道,“也是,王公子家里可不好惹,她离开尹州才是安全的。”
丁其羽闻言,带着急切追问道:“那昨夜,她受欺负了吗?”
掌柜再次到处看了看,小声答道:“那姑娘,是公子的朋友吧?最开始,王公子是想欺负她来着,不过没有得逞,还反被狠狠教训了一顿。那位姑娘,真是身手了得!王公子身边好几个壮汉,全被她给收拾了。”掌柜把声音压得更低了,“那纨绔公子,也是头一回碰到了硬茬,被揍得那叫一个惨!简直大快人心!”
没有被欺负就好…丁其羽稍稍松了一口气,看着还未完全收拾出来的狼藉,对掌柜道:“掌柜的,昨夜的事情给你们造成了多大的损失?我替她赔给你们。”
掌柜一听,却赶紧摆了摆手:“诶不不,那姑娘昨天就已经赔偿了,她给的钱,我们把大堂完全翻新一遍都是足够的。”掌柜非常诚实,并没有贪图钱财。能在尹州独立经营一家酒楼,而没有被傅家的同业挤垮,就足以证明了他们是以诚为本。
“是这样…”果然是竹漪做事的风范,敢爱敢恨、是非分明,丁其羽想起了在兴城因缘邂逅竹漪时的场景,她当时不也立刻陪自己就医、还补偿了一大锭金子么…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啊…
丁其羽心下有些伤怀,匆匆与掌柜告辞,跑去了尹州西城门。问过城门口日常守卫的官差,昨夜,果然有一个身着红衣、骑着赤色骏马的姑娘从西城门离开,这才彻底确认竹漪是安全离开了。丁其羽望着城外宽阔的大路,上面的马蹄印早已被进出城门的人群给踩平了,空气中除了城门边小摊贩售卖的食物发出的暖香,就再也嗅不到那丝熟悉的气味了。
丁其羽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来的同时,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在沉淀,原以为再也不会相见的人儿,却突然有了消息,虽然知道不对,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期望能见到她的,哪怕只是远远看见一眼也好。可惜最终还是错过了。
丁其羽没有再向守城门的官差打听那一抹特点鲜明、让人见之难忘的红色身影,是何时来到尹州城的,因为竹漪是为什么而来,其实她心知肚明,只是这份浓情厚爱,她注定了要辜负。丁其羽本就因为西院的事而心痛难受,这下又更多了几分遗憾、几分愁绪压在心上。脑海里是几个美好的影子,让她愈发懊恼自己,这一段段缱绻深情,要怎么做,才能不辜负?丁其羽想不出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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