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其羽赶紧拿来自己的无常剑,双手奉上给了乐竹漪。
乐竹漪将无常剑柄上原有的玄绫解了下来,从腰间拿出一条叠得整齐的金线红绫,替无常剑的剑柄细细缠上,避开了所有的机括,缠到剑柄末端,留出了两段半臂长的绫尾,成了两条飘逸的飘带,为无常剑增添了不少潇洒之气。乐竹漪缠完,端详了一番,非常满意。
从此,无常剑便带上了千离宫的颜色、乐竹漪的颜色。
丁其羽在千离宫也待了不少时日了,她当然知道这红绫的讲究。千离宫的每一位女弟子,手臂上都会缠红绫,而每一条红绫,都是女弟子们自己制作的。红绫的制作,就像一场神圣的仪式一般,有着非常复杂的工序。比如红绫上的每一寸红色,都是由丹暝蕊浸泡后染成的,使得红绫不仅颜色十分自然,还带着极淡的香气。所以红绫对于千离宫人来说,是身份的标志,是一种信仰的寄托。
“哇,我、我喜欢!”丁其羽拿过换上红绫的无常剑,反复看了好几遍,喜欢极了,觉得是看着也好看,握着也舒服。更重要的,是这礼物的意义非凡,让她感觉自己真正成了千离宫的一员、成了竹漪的“自己人”。
突然想起第一次见竹漪时的场景,丁其羽一边试着手感一边对乐竹漪说道:“你还有一条红绫,落在我那儿了。”
“嗯?是吗?”乐竹漪愣了一下,似是在思考什么时候自己的红绫跑到了小木匠那儿去。
“嗯,就是第一次遇见你时,你用了一条红绫给我止血。后来,我忘了还给你。我一直收着的,就是想着说不定哪天就重逢了呢。没想到,还真的重逢了!”丁其羽如此说着,对世事因缘的奇妙有几分感慨,当时那样的偶然相遇,又有谁会想到自己会成了竹漪她爹爹的徒弟,更是因为饕餮甲真的再一次与她相逢呢。
“所以,你想把那条红绫还给我?”乐竹漪状似无意地反问道。想起了那日的情景,自己当时还真是情急之下将红绫给了小木匠,如今想来,就仿佛是一个梦幻的轮回。
“额…”丁其羽闻言,却犹豫了,“我、我没带在身边…”绣着竹漪名字的红绫,丁其羽其实已经从主观上不想还了,只是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乐竹漪丹唇一勾,是她常常扬起的笑容,只不过这一次,笑容里有一丝转瞬即逝的苦涩:“那,就等下一次重逢再还给我好了。”她也知道,小木匠不可能永远待在丹暝山中的,她们终将离别。
丁其羽看着眼前面容明媚姣好的人儿,明知此去重逢无期,却还是认真点头应道:“好。”
此句过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被那必然会发生的分离勾起了伤怀之情。
丁其羽受不了这样的氛围,主动提道:“听小淳她们说,竹漪的鞭舞很好看…”
“嗯?”乐竹漪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看吗?”
丁其羽点头,带着几分期待道:“嗯,很想看。”
乐竹漪思索半晌,浅笑道:“那我后日便舞上一曲好了。”说着,她认真凝视着丁其羽闪出兴奋光芒的眼睛,轻声道,“为了你。”
“为了你”三个字,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击中了丁其羽的心,让它全然失了正常的节奏,丁其羽突然不敢与这隐隐含着别样情愫的眸子对视了,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吞吞吐吐道:“嗯、嗯…谢、谢谢。”
乐竹漪很喜欢看小木匠因为自己而手足无措、紧张不已的样子:“那、我先回去了。”很久没有舞过了,既然要给小木匠看,乐竹漪想展现出自己最美的一面。乐竹漪说完,见这人还在呆愣愣地沉默不语,笑意漫上了眉眼,转身离开了。
丁其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使劲锤了自己胸口两下,把不该想的一些杂念全部抛出了脑海,坐在桌前又开始一条一条做起了轩辕离火鞭,这才彻底止住了飘飞的思绪。
……
除夕这一天,小淳、小澜两个小姑娘又是一大早就溜到了竹屋小院来找丁其羽玩,回赠了丁其羽一大堆好吃的零嘴,作为新年的回礼。丁其羽因为竹漪那日的承诺,是早早就有期待沉淀在心里了,就盼着除夕快快到来呢,可是今日反倒是一整天都没有看到竹漪的身影。
晚上的庆典在千离宫正殿炎天殿举行。庆典将江湖儿女的随性表现到了极致:虽然说了是在除夕之夜举行,却没有具体的开始时间;虽然是千离宫弟子一年一度最盛大的聚会,却没有主持庆典的人;虽然殿旁安排了专门的鼓乐歌者,却没有预先排好的表演。大家只需空出中间的位置,其他的位置怎么坐怎么摆,都随大家乐意。
丁其羽从竹屋小院出发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纵使丹暝山山势高峻,极目望去,也只能看见云雾之中的江南七十二峰,看不见一点江南城镇的影子,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她们,会在做什么呢?丁其羽驻足望着缥缈的云雾半晌,不禁想起了这一年的种种经历,自己在得到之后又失去,失去之后又得到,跌跌撞撞,阴差阳错,个中滋味,已经来不及一一细品了。一年前除夕的场景在脑海里浮现,丁其羽轻叹了一声,调整好心情,才继续迈开步伐,去了炎天殿。
丁其羽到的时候,宽敞大气的炎天殿中早就坐满了人,觥筹交错、热闹非凡,美酒佳肴的诱人香气和鼓乐之声飘散回荡在整个殿中,有两位身着常服的女弟子正在一唱一弹,表演一曲箜篌乐歌。丁其羽被这热闹欢快的气氛所感染,心里对竹漪的那个承诺更加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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