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小伤并不足以让她在意,恶魔极强的自愈力很快就会让她恢复如初。幽绿的光丝从她的指尖开始,顺着水波扩散向周围正酝酿着下一场海啸的危险水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海洋也似乎正在慢慢变得温顺,微弱的亮光从头顶的深厚水层外面照射进来。
柏妮丝迅速浮出水面,看到太阳不知何时已经从乌云背后挣脱而出,洒下的光辉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明净。
紧接着,她反应过来,那源头并不是太阳。
而是一盏灯。
靠燃烧信徒至纯至净的信仰而永恒明亮的,出自光明神之手的造物,此刻正被希尔维杜捧在手里,迸发出比晨曦还要清透无暇的光芒,逐步修复着所有因为神力对抗而出现的可怕创伤。
站在浓烈金芒中闭目祈祷的少女,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像一个光明圣女该有的模样,宁静隽永如刚从那些古老画卷中走出来似的。
当神灯的亮度达到顶峰时,一个半透明的人形虚影出现在希尔维杜的身后。金色辉光化作他的衣袍,倾泻而下的银白长发如同披挂着一整片灿烂银河。
像是有自我意识般,在和蒂亚戈短暂对视一眼后,那个虚影便化作了漫天光雨洒向大地。
时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光与海中倒流。地面愈合,洋流退让,山脊与森林重获新生,一切都回到了几个小时之前的模样。
繁茂昌盛,欣欣向荣。
蒂亚戈收回支撑着冰盖的神力,连带着刚刚还纷扬密集的大雪也陡然停住,被无数银蓝光华引导着回升向空中,一点点封补着残破的苍穹,直到再也看不见空中城镇的影子。
做完这一切后,他总算收回手,低垂下头轻轻叹口气,过于沉重的疲倦神态再也掩饰不住,连脸色都苍白得有些不正常。
“冕下,耶梦加德活动得越来越频繁,您不能再以这样的分体状态继续存在了。”希尔维杜担忧地看着对方,语调克制而恭敬。
“我知道。但是暂时还不行,我还要一定要弄明白的事。”蒂亚戈说着,闭上眼睛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后,那种持续不断的眩晕感才逐渐减轻到无。
接着,他又微微笑下:“谢谢你带着这灯过来,不然我还得头疼一会儿的善后工作。”
“是它自己亮起来的。也许,这次变故也同样影响到了光明神冕下,所以神灯才会亮。”
希尔维杜说着,低头看了看手里裂纹遍布的灯:“但是,恐怕也就只能亮这一次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蒂亚戈语气轻快地安慰着,却也没多在意地说道,“等奥格斯格醒了,你就坦白告诉他这是被我不小心弄坏的。有什么问题,让他尽管来找我吧。”
是啊,在和柏妮丝的婚礼上,因为发现她不见了,所以“不小心”弄坏的,希尔维杜默默回想着。
她有些怀疑,如果不是因为还保留着最后一点对同为至高神的对方的象征性尊重,蒂亚戈也许会直接把神灯给毁掉。
感受到危机结束,原本躲藏在生态区里的海族们纷纷冒出水面,看到蒂亚戈以后便一窝蜂地凑了上去,嘤嘤叫着想要挨个被摸。
隔着一片满是欢乐气息的宽阔水域,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柏妮丝还是立刻就注意到了蒂亚戈神态间的隐秘疲惫。
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似乎比刚才还要差了。
柏妮丝犹豫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不要在这种大家都很开心的时候主动凑上去扫兴了,免得尴尬。
于是,在触及到对方明显带着寻找意味的目光后,她只迅速朝蒂亚戈点了点头,然后便消失在了海浪中。
大概为了应付这场混乱,几乎整个警卫处的天使都被调遣出去了。柏妮丝在气象局大厅里独自转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有可以问路的天使,于是只能凭着去过一次的模糊记忆,试着朝格兰德尔被关押的地方走去。
没有了加百列和蒂亚戈的同行,她在大门打开后,看到头顶一整列的全视之眼图腾齐刷刷朝她看来的瞬间,心里还是无可避免地紧张起来。
好在没过一会儿后,那些全视之眼便又移开了目光。柏妮丝还试着朝伸手朝它们晃了晃,确定它们是真的不打算再盯着自己以后才放心往里走去。
一路上,她心中盘算着的都是该如何做。
其实办法还是有的。
既然有人能冒充她来接近这些恶魔,那她为什么不可以反过来冒充那个想要陷害她的恶魔,并借机从格兰德尔口中套取自己想要的信息?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格兰德尔的状态看起来……
很糟糕。
简直糟糕到恐怖。
他的大半个身躯都被封冻在冰层里,胸腔看起来像是被什么利器给刺穿过,即使伤口已经结痂也留下了狰狞丑陋的伤疤。冰面上到处都是大片黑红色的印记,看起来很像凝固的血液。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不可能,柏妮丝都要以为他是被人给打碎了全身的骨头又随意拼接起来,最后被寒冰支撑着像个标本那样一动不动,只勉强还剩一口气。
察觉到有人来,格兰德尔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脆弱的胸腔起伏着,干渴过度的咽喉发出难听的嘶嘶声。
看清外面站着的是谁后,他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发出声冷笑:“终于来了?看看我如今落得的这个下场,你满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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