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不在焉地想要不要把番茄挑开,冷不防头顶像被什么拨了下,又像落了东西。
轻的像羽毛——两三根那样,然后顺着脊柱往下,隋然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
“今天什么安排?”淮安在她手旁放下餐具。
手机放在房间没带出来,不过隋然关闹钟时扫了眼屏幕,海总六点十几分给她发信息,让她上午去公司,有事交代。
漫长而短暂的一晚上过去,到了面对遗留问题的白天。
“去公司。”还在人家里,于情于理不能把和工作有关的情绪带出来,但工作内容跟淮总密不可分,隋然低头拆吐司的边,气若游丝地补充,“海总找。”
“嗯,一会儿我送你。”淮安把咖啡放在她右手边,从她身后绕过,头顶像又落了根羽毛。
这回不是错觉。
隋然抬头,目光捉住了淮安还没放下去的手。
被逮个正着,淮安索性光明正大地又拨了一下,“翘的。”
懂了,是挑动了强迫症的神经。
隋然自己动手压着头上两撮翘起的头发,没好气地说:“真是对不起啊。”
吃过饭,两人一块儿下车库,淮安让她在电梯口等着,自己去开车。
隋然没睡饱觉容易拖沓,进电梯就是淮安揿着按钮等她。
咖啡的作用直到上了车才发挥出一两分,隋然发自内心感叹:“我现在相信成功人士每天只睡四小时是真的了。”
淮安把着方向盘,后视镜里乜她,“我睡眠质量好,入睡挺快。”
隋然自己琢磨了会儿。
“啧。”
敢情辗转反侧不成眠就她一个人,淮总是被她短信吵醒,回了信息又睡了。
淮安送到方便临停的后门,前一个红绿灯她问过要不要一块儿上去,隋然想也没想说“不用”。
昨晚勾那一下隋然没勾出实质性的天雷地火,但关系进了一层的事实,两人心照不宣。比如淮安的这一问,隋然都没往别处想,一秒领悟是要帮她撑腰的意思。她也不跟淮总客气,不用就是不用。
隋然推门下车,转身准备关车门,淮安叫了一声“隋”。
“下午如果没别的安排……给我信息?”
“好。”
……
海澄快十点钟才到的公司,那会儿隋然刚在报告上加了些批注,去接水时正好跟海总迎面碰上。
“海总。”
“你等会儿。”海澄没看她,叫老楼去会议室。
隋然皱皱眉,倒不是被冷落了不满。
海澄一副通宵没睡的模样,妆也化得潦草,眼底下两圈乌黑。
隋然寻顾了一圈,眼见天气转凉,大伙都不乐意往外跑,业务转移到线上处理。前段时间总觉得空空的办公间,现下满满当当,只有两三个空位。放眼一看,人都好像磨去一层筋骨,表情松快的很少见,各个哈欠连天。
她在微信上单敲姚若:「傅总今天来了吗?」
对面抬起小半个脑袋,小姑娘倒元气十足,隔空抛来一个澄亮的眼神,接着矮回去,键盘敲得噼里啪啦:「没啊。」
姚若:「昨晚你走没多久,他跟老楼一块儿回来了,我好像听见他说今天要去临港。」
姚若:「海总怎么了?气压好低。」
惊雷工作室最近的业务重点放在临港园区的招商运营,隋然知道夜里发生了点事,但不好跟小姑娘明说,回:「起床气。」
姚若:「。」
老楼进去了少说半小时,出来时“砰”地甩门,脸色不大好看,口袋掏出一包烟直接叼嘴上,走到跟他搭档的赖帅旁边,拍拍他肩膀。
赖帅跟上。
隋然本没注意,不过这两人快走到门口,老楼好像跟赖帅说了句什么,赖帅直直地看了眼她,叼着的烟从左边换到右边。
过了十分钟,隋然收到海澄让她进去的信息。
海澄仰面躺在沙发上,左手搭在额头,放在腹部的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手机。
没睡,闭目养神。
隋然拉了把椅子到旁边坐下。
放在以前她一般得等海总发话了才行动,自己主动往前凑倒是头一回。
来路上淮安跟她说了几句,早上那通电话是费女士打来的。
前天海澄冲她倒了一通有的没的,但到底把话听进去了,知道单指望淮总做不了决定,半夜给费女士发了邮件,附带的报告是隋然最后上传的那一版。
从调研数据看,D480-2板块基本符合遇安提出的标准,关于这一点,隋然心里有底。
临港只是地理位置和配套设施暂时比不上市区,但新兴城区也有显而易见的优势——规划思路更成熟,眼光也更长远,基建配套都是智慧生态为主导的新技术,比旧城更接近未来发展趋势。
其实还是看客方的取舍,临港最大的优势就是前期诸如场地、税费等成本低了不止一档两档,把节省出来的这部分成本投向人力资源,某种程度上足以弥补区位的欠缺。
隋然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然后技巧性地撰写报告,内容自然有符合己方利益的侧重点——作为兆悦职员,她有把客户吸引到临港园区的义务和责任。
但决策方的考量不是她能控制的,也不是靠吆喝就能让人下定决心的。
“你那报告我看了,写的很不错。比老楼给另一家客户出的好。”海澄说,撑开三层眼皮,眼角挂着一点水珠,隋然这才发现她手里握着一瓶眼药水,“那你觉得,淮总她们在考虑什么?她们不也卡预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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