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问:“不要家具呢?”
“这里需要跟现租客进一步谈。”隋然说,“但这块儿不是必须的,因为即使到期退租,场地也需要复原,东西也要清空。而且现租客迫切止损的部分在于后面17个月的房租和一季度的押金。”
淮安抽笔记下关键词,问了个很现实的问题:“租金能谈吗?”
隋然在系统里翻了一会儿,参考市场价格和成交情况,答:“空间不大。我们也可以用免租期跟业主谈——哦对了,淮总要重装吗?”
淮安说:“结构不用大动,部分区域小改。”
“您如果承接了租客的装修,大业主——太平汇经大厦——可能会拿免租期做文章。一般三年起的租期会有一到三个月的免租期,这里我回头找鲁经理或找现租客看能不能要来原合同,可以作为参照。”
隋然说着,调出手机里的计算器,拿出纸笔,边算边说:“跟业主谈价格的话,您可以考虑把免租期分摊到月租金,这样……”
重算三次,确认无误,隋然圈出分摊免租期前后的两组数字,做简单的减法:“每个月的租金比鲁经理现在的报价少五万左右。”
一年就是六十万,三年一百八十万。
不是小数目。
隋然笔尖点在最后一个数字上,“这是我目前估计的理想情况,最后的单价应该能谈到这个数。当然后期接洽肯定有些未知因素,不过大的方向敲定,别的问题不大。”
“好的。”看得出淮安对这结果很满意,“隋经理先帮我谈吧,需要我出面沟通,尽管联系。”
居间方是沟通双方或更多方的桥梁,是一道承上启下的台阶,供连通的双方或进一步,或退一步。
居间方所做的很多工作看似没有摆在台面上,却是不可或缺的——没有居间方居中做铺垫,两面试探底限,尽力磨合,很多交易或许无法进行。
私生活影响客户对业务水平的评价吗?
不影响。
离职多年跟业务能力有什么必然联系因果关系吗?
没有。
离开寰宇,隋然神清气爽。
她原打算再去太平汇经找鲁经理,然而还没上台阶,便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
王玮和杨文居然没走。
隋然眼疾脚快转到一棵梧桐树下,扫一眼群消息,方才平息的情绪再度翻腾。
隔壁老王:「@所有人,没有客户带看回公司。@老隋,谈完汇报情况。」
隋然屏蔽小组群,转而给鲁经理发信息:「鲁经理,转租客那边方便给个联系方式吗?想谈一下转让细节。」
鲁经理没多问,推送了名片过来。
隋然发送了申请,探头看一眼,趁那俩人没注意这边,转身去地铁站。
在地铁上,她打开邮箱存稿箱吃灰已久的举报邮件。
对照员工手册,严格来说,王玮的很多行为都违反了公司规定。
有一条她觉得很严重,但淮安先前提醒分量不够——私下透露客户信息。
通话记录截图显示,王玮不仅用自己的号码,也用杨文的手机或是叫杨文给淮安打过三次电话。
这回则是在客户面前言论失当。
但平心而论,王玮没有造谣生非。
离开职场环境四年,积累的人脉和资源泰半失效,算半个新人,刚回公司第二周还没过市调期就接了淮安的单子。
至于为女朋友离开公司……
王玮只有一点微不足道的错误,不是女朋友,是前女友。
换个角度想,因为同性话题涉及隐私,在当下社会比较敏感,就不允许别人说了吗?
公司规定也没这条。
隋然离群索居足足四年,保持联系的朋友有出过柜的如海澄,或者同为姬圈中人,潜移默化,早过了“身为同性恋我很抱歉”的阶段。
毫无防备地在客户面前被出柜,羞耻谈不上,可是要说不生气,肯定是假的。
但更多是不解。
“哪里想不明白了,王玮想撬客户啊。”海澄的声音从冰箱门后面传出来,瓮声瓮气。
“撬……客户?”隋然愣住。
“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海澄怜悯而又不掩鄙视,扔了瓶冰水过来。
“可是……我……可是淮……”
冰冷的温度从手上传递到大脑,隋然茅塞顿开,骂了句脏话。
王玮跟鲁经理说“我们都是兆悦的”,也向客户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倘若客户出于不可言说的避讳想更换顾问,王玮这里近水楼台先得月,而业主方只在乎成交,并不在乎具体是哪个人。
对于小众/非主流性取向,大众/主流人群难免会因为不熟悉不了解而产生回避甚至惧怕的心理,以为走太近了会被纠缠,被“传染”——某种意义上算是恐同。
实际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就算异性恋好了,难道每接触一个异性就会对对方产生好感进而死缠烂打吗?
必然不是。
但不排除敏感人群。
看人。
有些“同志”自己也很敏感,觉得别人会因为性取向而戴上有色眼镜看待自己。
当然这跟个人的生活环境和文化环境也有关系,不能一概而论。
隋然在性取向这点挺坦荡。
用个不恰当的比喻,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人首先是人,然后才是男人、女人,同性恋、异性恋、无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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