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东西又不是像肿瘤一样可以明显看出成果,更何况商静实在算不上一个合格的病人。——她一点也不配合。
王主任到精神科实习的时候曾立下宏愿,只要DSM还在更新他就不退休!这辈子闭眼前要是能彻底治好一位,他就是功德无量了。
但这个人肯定不是商静。
王主任对小陈说:“疗养别墅准备好了吗?这两天就让她过去,别在这里瞎折腾,整天熬着有什么意思?待在地下室不见阳光,是个人都会出问题。”
“对了,”他想起来,“那套别墅没地下室吧?”
“没有。”小陈从公文包掏出别墅外景、内设照片递给他,王主任看都没看直接把照片夹在病例袋里,他实际上也知道里面的门道,难道花摆得好人就好了?不可能。但这比求神拜佛好得多,也不能说是智商税,万一有些强迫症就是瞧见东西摆放的好心里舒服呢?
有这个条件,哪怕加码一分家里都愿意出钱。
这不是商静第一次静养了,准备起来都有经验,比如联系哪个设计师、外墙刷什么颜色、屋内放什么摆件,甚至连摄像头装哪儿都有安全专家实地察看。
海岛基础设施不行,摄像头一多电线就有点带不起来,安全专家还说要准备个发电机。小陈这次全权负责,旗太大有点扛不动就想拉个人。
果然,王主任说:“装什么装,停电最好,有温明理陪着怕什么?她现在可舍不得死。”
商静第一次送医是轻度自-残。
她的精神评估报告明明没有问题,外籍心理专家信誓旦旦说她是“完全人”,可以正常参与社会活动,但商静就是坐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拿着水果刀削了自己手指,要不是宋阿姨看见苹果滴血,估计她能坐在那里看着血流干。缝伤口的时候眉毛都没皱一下,现在几根手指还有疤,齐总那天在书房枯坐半夜,还是把他请来了。
请他也没用!人要是想死谁都拦不住!
这几年一直有心理治疗师尝试给商静做心理干预,但都没什么效果。
王主任手头的观察报告写了一大堆,看见商静就头疼!坐诊的时候就最怕这些有关系的二代,能跑就跑能推就推,没想到这个砸手里了!
现在好了,他说:“明理怎么同意了?之前她不太喜欢这些。”他还以为温明理会找机会跑了呢,特意跟齐总打招呼加强安保,连狗洞都堵上了。
小陈:“温小姐回了一趟出租屋,她们又去公园逛了一天。”然后商静就发病了,可能是心情好?看商静可怜?被一片真心感动?
温明理在房间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好拿的,裙子一堆、裤子一堆、拿上鞋和内衣就差不多了,在封闭环境待久了也没化妆的欲望,——不论到哪儿身边都是这一群人,连个新鲜面孔都没有,化给谁看?她想了想还是带上爽肤水、洗面奶、眉笔和口红,商静行李箱里面倒是带了很多防晒。
商静这两天喜欢出汗,每天大半夜惊醒找人,然后脸埋到温明理脖颈间睡着,身边多个人睡觉也睡不好温明理好几次都是被憋醒的,身上压个人又沉又重,空调打到十八度还是热出一身汗,她把商静推开,但不一会儿人又跟八爪鱼一样缠过来。
温明理试过睡到另一间,没什么用,第二天醒的时候商静总在身边。现在两间客房中间的隔断门早成了摆设,不过阿姨保姆都不能进来,应该还没人发现。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出门前她怕阿姨进来打扫,当着商静的面把隔断门拉上上锁。
给商静准备的静养别墅靠海,在一个岛上,非常非常偏,连百度地图都没标注,岛很小住的人不多,路上还能看到尖顶木屋,纯土路,没一点开发的痕迹,要不是还有人在,温明理都疑心是到了太平洋监狱。小陈也就是陈楷说:“要是在国外就方便多了,直接买下来,一个人也没有。”房子想怎么建怎么建,还可以种树,有层层叠叠的树木围绕安全性更高。
但商静现在精神状况不允许,她已经进入轻度狂躁状态,最忌讳封闭、昏暗的空间,承受不了长时段飞行,陈楷安排行程的时候就尽量避免与人接触,她们还是包机过来的,大概三个半小时,一路除了广播都没听到空姐的声音,温明理有个在美国航空做空乘的朋友,她曾经抱怨过机上休息铺又窄又小又暗,这也难为空姐们了。
落地正是黄昏,今天不巧赶上明星活动,摄像机镁光灯闪个不停,机场保安围成人墙保护路线,温明理走在外圈都怕粉丝冲过来突破人墙,她牵着商静的手走了另一条VIP通道,因为这场变故耽误了十来分钟才坐上车。
陈楷在路边买了简餐,商静没胃口挑着吃了一片生菜,一行人辗转到晚上才赶到别墅。
海边别墅只有两层,她们住在二楼,上楼就是卧室,没有隔断,巨大的空间打通,阳光能洒到每个角落。这里人员精简,只有一个干瘦矮小的老太太负责做饭,陈楷和其他工作人员都不露面,每天的蔬菜、肉也都是用直升机运过来,——补给轮渡五天才来一次,想吃新鲜的只能空投。
温明理每天都能被螺旋桨的轰鸣声吵醒,商静睡在她身边早就睁开眼,见她醒了就把头凑过来,发丝垂在耳边痒痒的,温明理说:“太吵了?”
商静点点头,她打个哈欠起身拉开窗帘往下看,好几个没见过的面孔在搬东西,温明理眼尖看到牛排冷冻袋,她对光脚跟过来的商静说:“可以吃牛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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