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所有的热闹跟喧嚣终于平息,叶轻坐在沙发上缓了好一阵,终于回过神来。离开袁家大宅前,她在袁鸿浩的陪同下去跟袁老夫人告别,这也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和老夫人接触。
袁老夫人面相和善,说话的声音跟语气也都颇为柔和平缓,但叶轻打心眼里就觉得这位老太太并没有她变现出来的那么好相处。
今天大宅里来了很多贵客,有不少是从前只能在各大财经版面里才能见到的人物,也有一些是在国外知名秀场遇到过的。但无一例外,今天他们对叶轻都非常客气,甚至可以说是恭敬。
她知道,这都得益于袁鸿浩,她名义上的未婚夫。
叶轻努力想在脸上展露出笑容,想告诉自己,今天的辛苦表演收获颇丰。可是心底里她却生出些许疲惫,大概是被袁鸿浩传染的,他从头到尾就没有真正的开心过。
对于他们来说,今天只不过是一场配合得天衣无缝的恩爱表演,表演给所有来宾看,他们是多么的相衬又相爱。
大概除了那个孩子,叶轻不知怎么的,突然又想起了袁缘。
她在回来的路上不着痕迹地又跟袁鸿浩打听了一些关于袁缘的信息。跟她猜测的差不多,还不到十五岁的孩子,缺失了母亲的陪伴,又被家里老人惯着宠着,正处于青春期的冲撞期。
叛逆吗?叶轻回忆起那双盯着自己的眼,虽然极力想要表现出沉稳跟严肃,但始终无法掩藏眼底的那一抹清澈。那是纯天然的东西,是经历过岁月洗礼,世事浮沉后无法再重新拥有的稀有特质。
叶轻又想起袁缘故意在她父亲面前说的那番话,明里暗里地不肯承认她们之间的辈分,仿佛一旦松口,自己就会马上变成继母开始管束她似的。
一想到那孩子隐忍着即将炸毛的小心思,叶轻竟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一笑,倒是让她惊了。
多久没有因为这样简单的原因而笑过了?叶轻习惯性地按了按太阳穴回忆着,上一次这么纯粹的高兴,大概是好几年前了吧。
突然就有了灵感,叶轻连家居服都没来得及更换,立即从客厅的沙发走进了书房,偌大的书桌上全是散乱的图稿。
从她住进这里开始,唯一用心布置的就是这间书房,这里几乎所有的家具都是按照她的习惯重新购置的。生活助理起初以为她是想要整个屋子全部更换,没想到只买完书房的家具就再也没动静了。
叶轻每天会花很多时间在书房里,她把全部精力都用在设计创作上。但不幸的是,近期她毫无灵感,看着一张又一张的图稿成为废纸,这让她很是沮丧。
她的瓶颈期开始得并不明显,但延续了很长时间。起初只是隐隐的缺少灵感,但还是能凭借着之前的技艺跟风格完成不少设计,中规中矩,无功无过。
虽然比不上之前让人眼前一亮的惊艳突破,但总体水平也远在同龄同水平的设计师之上。其他人都在夸赞她,只有叶轻开始心虚,她知道自己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直到后来发生了工作室手稿泄露的事,一下子把她刚起步的事业冲击得几乎灭绝,她也只是难过。但心底里的惶恐更多是来源于灵感的日渐枯竭,没有灵感,没有新的突破,即使工作室照常运作,她的事业也不见得就能有多好的未来。
但是今晚一切变得不一样了,在强装笑脸跟妩媚应酬交际之后,叶轻并没有早早洗漱休息,而是在书房里疯狂地画着。
她有灵感了,而且很明确,也很强烈。不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不是轻轻拂过心头却再也回忆不起细节的触动,是真真切切地催促着她要落于纸上的冲动。
叶轻完全没有关注过现在几点,更不在乎自己脸上的妆容是不是已经开始脱落而变得有些狼狈不够优雅美丽。她甚至觉得松动落下的发束碍眼,随意地用平时放在抽屉里的橡皮筋一股脑全扎到脑后,完全不在意这是今早由知名造型师花了两个多小时为她弄的精致发型。
这次回国,叶轻不仅想要重新建立工作室,想要开拓国内市场,她更希望能在这里有个新的开始,能让她陷入绝境的事业能获得重生。
别人都以为她是因为在法国事业受挫,无法立足,所以抱住了袁鸿浩的大腿,以后可以安心享受豪门生活。好朋友江芷澜了解她的事业心,所以相信她不是贪图虚荣的人,可是她也不明白叶轻这次回国到底带着怎样的心情。
她不是为了另辟蹊径,不是为了找个地方疗伤,也不是为了把在法国没能继续下去的事业复制到国内。她很清楚在法国的失败并不仅仅是外界的因素,是她自身也出了问题。
叶轻自我反省了很久,也沉寂了一段时间,她终于想明白了,自己需要的是一段全新的开始。无论是设计理念,作品风格,又或者是生活态度,应该都要变一变了。
她回来,为的根本就不是别人眼中的所谓转机,而是她真正追寻的重生。
江芷澜在美国一直惦记着叶轻的事,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叶轻订婚的日子。虽然袁家低调,除了给媒体发了通稿,其他任何的媒体采访一律谢绝,订婚现场也禁止陌生人进入。
所有的到场嘉宾都提前被告知不可以泄露现场情况,甚至还被“客气又不得反抗”地收走了手机。江芷澜只能苦苦等着,等到时间差不多后就开始给叶轻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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