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柳溪向来不是小气之人, 空着一处宅子,让人小住几日也无伤大雅。
景焕长舒了一口气,悄悄瞄了一眼沈将离,“请。”
三人走入宅子后,檐下人听到了声响,匆匆转身,笑容却僵在了原处。像是盛放的花朵被霜雪一瞬冰冻, 她与柳溪之间, 隔着一层永远也化不开的霜雪。
“大……姐?”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溜了的西山柳氏的二小姐,柳秋。即便柳溪脸上戴着面巾,可柳溪的身形与气度,柳秋再熟悉不过, “你竟还活着?!”
就像是逞凶的山狼骤然遇上了山中的猛虎,再凶恶的狼也得俯首称臣。
柳溪没有立即回话,侧脸寒声问向景焕,“小四,谁准你把她请到我宅子里的?”
景焕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完了,好像真惹恼百里姐姐了!
沈将离听柳溪语气不对劲, 凶巴巴地瞪了景焕一眼,“找、打!”
景焕这下更慌了,嘟囔道:“我以为……可以……有话好好说的……”
“说什么?”柳溪冷声打断了景焕的话,端着迫人的杀意走近柳秋。
柳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三步,“大姐,我知道错了。”
“谁是你大姐?”柳溪冷嗤一声,“西山柳氏的大小姐柳溪已经死了,我姓百里,不姓柳。”
柳秋彻底慌了,连忙打了自己一个耳光,“百里姑娘就饶我一命吧,我是真的知错了。”说着,双腿一软,竟对着柳溪跪了下来。
柳溪欺身迫近,一把揪住柳秋的衣襟,“说,谁让你来的?”
“一个戴着面具的女人,眼睛幽绿幽绿的!”柳秋倒也实诚,交代得极快。
景焕不淡定地倒抽一口凉气,急声道:“柳姑娘,你当初可不是这样跟我说的!你明明说你是走投无路,还被人追杀,才厚着脸皮投奔我们东海景氏……”
“笨、蛋!”沈将离给了景焕一记眼刀。
景焕连忙解释,“沈姐姐,你信我,我当时没有立即相信,我还命人查过的。”
“不、听!”沈将离嫌弃地丢给他两个字,走到了柳溪身边,给柳溪递了个眼色,“用、毒?”
“不必,她既然肯招,倒不用下毒用刑。”柳溪松开了柳秋的衣襟,此人招认得这般干脆,她反倒不踏实了。
柳秋眼眶一红,轻咬下唇,缓了片刻情绪,才继续颤声道:“那人让我混入东临城,依照她的意思一步一步行事。第一件事,便是混入府衙,想法子把千蛛楼少楼主救出来,利用千蛛楼的残余势力,把魏磊的身世传扬出去。”
柳溪眸光沉下,心道:“云姬此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柳秋小心翼翼地揪住了柳溪的裙角,仰头坦诚地望着柳溪,“她给我吃了药丸,若是办事不利,便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信我,我的话句句属实!”
沈将离探向柳秋的脉息,又捏着她的下巴仔细看了看她的气色,片刻之后,她直起身子,点头道:“真、话。”
“你不怕死么?”柳溪语气寒凉,眼底的杀气没有半点消减。
柳秋苦声答道:“我怕死,我不想跟三妹一样。”
“她让你做的第二件事是什么?”柳溪负手问道。
柳秋摇头,“她说,办好第一件事,她自会寻我,再嘱咐我第二件事。”
柳溪叹息,“可惜啊。”
“大姐……”
“我最后说一次,我不是你的大姐。”
柳秋揪紧了她的裙角,“当年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你想怎么惩罚我都成,我是真心实意地知道错了。”
“你不是知错了,你是自诩聪明。”柳溪瞥了一眼沈将离,“知道妹子医术超群,投诚我们,不但可以捡回一条命,还能摆脱云姬的摆布,甚至……”眸光落在了景焕脸上,意味深长,“还可以哄个小郎君,服服帖帖。”
景焕连忙摆手,“不是的!我对柳姑娘没有半点非分之想!”他解释一句还不够,又对着沈将离解释道,“沈姐姐,你相信我,我不是那种好色之人!我与柳姑娘清清白白,我……真没有那种心思。”
“大姐你听我……”
“够了。”
柳溪自她手中扯出了裙角,背过了身去,对着沈将离莞尔道:“妹子,走,我们回府衙,我给你做好吃的。”
沈将离高兴地挽住了柳溪的手臂,“包、子!”
“鱼肉馅的。”柳溪接了一句,宠溺地揉了揉沈将离的脑袋,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便带着沈将离离开了宅子。
景焕追了两步,最终选择停下脚步,颓然沉沉一叹。
他确实是轻信了柳秋,惹得百里姐姐不快了,事到如今,也只有找小五帮忙,好好哄哄百里姐姐,莫要生气太久。只要百里姐姐高兴了,沈姐姐自然也就高兴了,他还有机会约沈姐姐一起外出游玩。
“她也曾……那般待过我……”柳秋心酸无比,瘫坐在了庭中,强忍多时的眼泪沿着脸颊滚了下来。
虽说她与柳溪同父不同母,可也是血浓于水的姐妹。西山柳氏人情淡薄,遇事只问“值与不值?”,柳秋与妹妹柳素、弟弟柳秋自小受爹娘熏陶,看似亲厚,其实没有谁把谁真正放在心头。曾经的柳溪与她们并不一样,身为柳氏嫡女,虽说性格自负骄傲,对内却是掏心窝子的温柔与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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