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临府库那边有个同乡的兄弟,他什么都给我说了。”
“也就是说,现下连粮草军备都不足了?”
“是啊,明摆是让咱们留在这里送死……”
“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
两人越说越心凉,军心不稳,东临城有这些想法的兵士,不止他们两个。
景岚不是不知,如今也只能佯作不知。
一切正如柳溪所担心的发展着,她到达东临城的第一日,便接到了三山关那边的飞鸽传书,说异族连同夜氏拔营出兵了。
打的就是私仇的幌子,甚至还放出话来,只要景氏的人一死,他们一定全军撤出东浮州境内。
这几日进城的流民越来越多,其中掺杂了不少细作,不断散布流言,搅乱军心。
按兵不动,等三哥出现。
景岚相信柳溪的计略,也相信三哥不会让她失望。
任何镇压的手段,都不如一场胜利更能振奋人心。
柳溪那么心心念念稻米,这次没有让景九叔带着来东临城,定是另有所用。
景岚确实守着承诺暂时按兵不动,可这十日她也没有闲着,身处漩涡中心,军心又惶惶多日,有些事必须做在前面,以免一不小心引起哗变,先死在这些大梁士兵的手中。
夜色渐浓,东临府衙的书房中亮起了灯烛。
刻刀在梨花刀鞘上刻出了第十朵梅花,景岚放下刻刀,蓦地将里面已经打磨得雪亮的寒铁刀抽了出来。
刀刃散发着一股迫人的寒意,刀背上刻着几朵小梅花,刀柄也颇具心意地微雕了一串梅蕊。
景岚看着刀身上映出的自己,喃声道:“今日是第十日……”
她的脚伤应该好些了吧?
窗外簌簌地飘着飞雪,偶有几片落在窗上,悄悄融化。
东临城外,一骑快马当先,身后跟着七名骑马汉子,飞快地往东临城西门驰来。
“来者何人?!”值守西城门的将士举着火把对着城下的七人一声厉喝。
最前面的那人揭下蓑衣,仰起一张俊脸,笑容明亮而干净,笑道:“东海景氏,景渊!”说完,他身后的七名汉子也揭开了蓑衣,露出了腰带上的东海景氏徽号。
景岚已是东浮州的都督,景渊是都督的三哥,守将哪里敢拦阻?
当下便下令打开城门,将景渊一行迎入了东临城。
景渊打马进城,直奔府衙而来。
景岚听说三哥回来了,大喜提刀迎了出来。
“三哥!”
景渊温润轻笑,将缰绳交给了身后的汉子,大步走了过来,握拳打了一下景岚的右肩,“小五,剩下的都看你了!”
景岚愕了一下,“看我?”
景渊大笑道:“瓮中捉鳖,更待何时?”说着,他勾住了景岚的肩膀,“走,进去换身甲衣,三哥陪你一起出兵,痛痛快快地打一场!”
“现下出兵?”
“嫂嫂说,只要我这边一得手,就立马赶回东临城,与你一起带兵杀过去!”
景渊知道小五定是想问个清楚,可兵贵神速,此时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就算不信嫂嫂,也该相信三哥才是!”
“我怎会不信嫂嫂?”景岚低声道。
景渊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景岚手中提的寒铁刀,刀鞘上的梅花透着一股娟秀,男子用这样的刀未免女气了些。
他很快就想到了什么,放眼整个东海景氏,除了嫂嫂柳溪,谁也不是用刀高手,有些事不必言明,便已心照不宣。
景渊知道小五就是这样的性子,有时候死鸭子嘴硬,心却比谁都柔软。
景岚觉察到景渊发现了她手中的寒铁刀,“在龙岭弄丢了她的刀,我不想欠她什么……”
“小五有心便好。”景渊忍笑。
难得小五不与嫂嫂别扭,景渊怎会揪着寒铁刀的事情刨根问底呢?
“三哥……”
“该出战了,小五。”
景渊突然沉声提醒。
景岚只觉胸臆间涌起一阵滚烫,她重重点头,扬声下令,“九叔,击鼓鸣号,一刻之后,三军齐集东临城西郊!”
“诺!”景九叔领命退下。
在东临城蛰伏了十日的都督景岚突然下令出战,三军上下,无不震惊。
军心惶惶多日,所以军令下后,集结的速度也不尽人意。
景渊看了看天色,可兵马集结还是稀稀拉拉,他不免心焦了起来。
“九叔,你去把东临府库的大门打开,把里面的粮草辎重都搬出来。”景岚穿着银甲,坐在马背上,当着正在整军的将士放声再说了一遍,“打开府库大门,让他们看个清楚!”
将士们还是第一次看见这小少年动怒,忽然安静了下来。
景岚握着缰绳,睨视最前面的那排将士,冷声道:“本督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想要不当兵拿着军饷离开的,直接去府库领了东西就走!”
“东临府库里面没剩多少粮草军备,军饷也少之又少,谁去迟了,便什么都捞不到!”
景岚的话音一落,原本安静的将士们像是炸开了锅一样,情绪激动地吵了起来。
“继续吵……吵到异族大军杀过来,你们一样是死!”景岚继续凉声道,“本督就问诸位一句,这几日本督把你们从东浮州西境撤回东临城,每日口粮军饷可曾断过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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