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人们退了下去, 丫鬟们很是麻利地给幽幽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便将幽幽扶着躺倒在床上。
“大祭司……”候在门口的族人们恭敬地对着来人一拜。
来人面带银纹面罩, 一双眸子染着一抹幽绿色,她常年一袭玄色大袍在身,不论冬夏皆是一样的打扮。
别说是其他族人, 就是幽幽与幽幽的娘亲也不曾见过大祭司的真正面目。
她大约是十年前来的幽冥岛, 那时候幽幽的娘亲幽九春还是幽冥岛的岛主,她苦心钻研机关数术多年,也算小有所成。仗着自修的分金定穴的本事,在东海上盗过不少海上陵墓, 将墓中的冥器一一倒卖后,换成了金银一一发放给岛上族民。
两百多年前,这些原是蓬莱螺岛的族民被夜公主强行迁至此岛,两百年来,他们远离九州东岸,远离各处岛上村落,难以互为贸易兑换金银,曾经一度只能靠打渔勉强度日。就这样坚持了一百多年,幽幽的先祖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便御兽海豚出海找寻生财之道,随之而来的九州各式书籍也流入了幽幽岛。
盗墓有损阴德,必有报应。
幽九春起初还不信此事,毕竟她出手多次,皆是满载而归。后来,本事渐大,胃口也变大不少,好几次九死一生回来,幽九春终是有了余悸。
大祭司云姬就是那个时候出现在幽冥岛的,她不知年岁几何,从讲话声音大约断定她最多不过三十出头。有了余悸的幽九春开始相信占卜之说,大祭司云姬又算准了数次探墓凶险之处,一来二去,幽九春便对她极是信任,亲自封了云姬做幽冥岛的大祭司。
云姬欣然答应,甚至还收了幽幽为徒。幽九春最后一次探陵,便是两百多年前的故土海龙陵,镇墓兽实在是太过凶戾,倘若那回同行之人中没有景啸海,她只怕也要折在那镇墓兽所在的石殿之中。
幽九春临行之前,其实是问过云姬的。云姬占卜之后,只是摇了摇头,吉凶未知,不论她如何推演,这一卦怎么都问不出来。
幽九春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出发一探海龙陵。
那本就是先祖传下来的传说,那本记录着长生之术的《鱼龙舞诀》若是能到手,所有族民都可以修习到长生之术,不再有生死离别,那是怎样巨大的诱惑?
甚至,他们还可以反攻九州,不再困顿于这方寸海岛。
只是幽九春没有想到结果竟是这般惨烈,一战重伤,便久难痊愈,这些年若不是仗着海勾魂的蛇胆炼药续命,只怕早就去了。
所以幽幽自三年前便继任了幽冥岛的岛主,许多大事她都会与云姬商谈,以卦象推演吉凶,进退有度,幽冥岛在这三年也算是稳步发展,积累了不少财富。
此时,云姬听闻幽幽出了事,便赶了来,坐在了床边,探上幽幽的脉息,“别动。”
“师父……”师父推演好的一切,好似没有一件是应验的,幽幽只觉汗颜,分明推演为吉,却被她把事情办成了凶。
云姬轻叹一声,温柔地摸了摸幽幽的脑袋,“还好,养个数月,便能痊愈。”略微一顿,“人回来便好。”
幽幽心头一酸,捉住了云姬的手枕在脸侧,“对不起,师父。”
“世事无常,推演之术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云姬温声安抚,“人心向来是最难算准的,幽幽不必自责。”
云姬越是不怪她,幽幽就越是愧疚,“这次都怪我……”
“怪你什么?”云姬轻声问道。
幽幽如实答道:“千算万算,算漏了柳溪是个变数。”
“哦?”云姬颇有兴致。
幽幽继续道:“当初在百叶城救下她后,我若能看住她,她便不会溜去东海景氏。她若不是东海景氏的大少夫人,便不会悄悄跟着景小五来探陵,若是没有她在,我一定可以把《鱼龙舞诀》给带回来。”
云姬眸光微黯,没有应声。
幽幽歉声道:“师父,是我没用。”
“好生休息。”云姬轻轻地摸了摸幽幽的脑袋,“我这几日要出海,给你寻点疗伤圣品回来,这三个月你就安心在岛上养伤,切勿不可中途溜出去,否则必应死劫。”
“嗯。”幽幽点头。
云姬从怀中拿了瓶丹药出来,抖了一颗出来喂向了幽幽,“乖,先吃下这颗丹药。”
幽幽顺从地吃下丹药,是前所未有的温顺。
云姬将剩下的丹药递给了旁边的丫鬟,“好生照顾幽幽。”
“是。”丫鬟领命。
“师父。”幽幽不舍地揪着云姬的衣袖,“你出海也要事事小心。”
“好。”云姬点头,拂袖而起,没有多看幽幽一眼,便径直走远。
幽幽目送云姬走远后,安心地蜷起身子,眯眼小憩。云姬给的丹药在体内缓缓散开,药性渐渐发散出来,瞬间暖透了她的脏腑。
云姬来到了幽冥岛的码头,整个幽冥岛的族民都待她很是尊敬,老远瞧见,势必躬身往前迎接。
“大祭司要出海?”船夫问道。
“嗯。”云姬点头。
“这边请。”船夫躬身邀请云姬往边上的海船上去。
云姬缓缓走上了海船,站在甲板之上,远望茫茫沧海,凉声道:“去东浮州。”
“是!”
海船缓缓驶出码头。
云姬眸光忽明忽暗,暗暗心道:“柳溪,你是越来越不像颗棋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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