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该怪谁?”景岚哑声问道。
景焕皱眉,继续劝道:“大哥喜欢她是事实,你这样子,大哥在九泉之下也会伤心的。”他看见景岚无话反驳,又扯了扯她的孝服,“仔细想想,说不定就是那个魏谏白喜欢嫂嫂,不甘心嫂嫂嫁到我们景氏来,所以才会这样设局。我们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把嫂嫂赶走,岂不是合了他的意?况且,嫂嫂除了这儿,再也没有地方去了……”
“四哥!”景岚不想再听下去,这些话红姨娘也劝过她,甚至二哥与三哥都劝过。
她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而是上辈子的痛还历历在目,要她完全相信柳溪,太难。
景焕张了张口,自知没办法劝好她,只能无奈地给站在前面的娘亲递了个眼色。
红姨娘摇了摇头,毕竟景岚与景铎是同父同母的孩子,感情上毕竟亲厚些,也只能等小五自己想明白了。
“吉时到——”
景檀如今是东海景氏最长的公子,他红着眼眶高呼一声,“盖棺,起灵。”
红姨娘是长辈,不必跪拜,可棺椁中的景铎毕竟是东海景氏的家主,她也必须低头行礼。只见红姨娘穿着素衣哀然低头,朝着景铎的棺椁一拜。
景家四个公子对着棺椁叩头之后,忍泪走到了棺椁边,一起将棺椁抬了起来。
柳溪披着麻布,抱起了景铎的牌位。
她忽然觉得这牌位有些沉重,下意识地往景家四位公子看了一眼,又低下了眉眼。
时至今日,她还是哭不出来。
虽说对景铎没有真情,可恩义她还是要报的。就算要利用景氏东山再起,她也会留一线余地,至少景氏的所有人,她都会尽力照拂,让他们安然活过这场乱世。
景铎给了她一个“家”,那她便还景铎一个“诺”。
“景铎,我活一日,我便会护他们一日。”
她在心中默默地对着怀中的牌位低诉,这是她许给景铎的承诺。
即便她是女子,她也会以君子之礼践诺。
一诺既出,驷马难追。
从她抱着景铎的牌位踏出灵堂的那一刻起,她便想好这第一步该做什么。
新婚之夜,夫君殒命。
动手的是修罗卫,帮手的是魏谏白。
杀夫之仇,不共戴天。
这是她与东海景氏的同仇敌忾,只要能重创修罗庭,亦或是手刃魏谏白,那东海景氏定会更相信她,甚至无形中等于解决了一年后的东海景氏灭门之祸。
修罗庭势力复杂,以东海景氏现下的能力,根本做不到重创。
魏谏白在一年前虽然盛名在外,可柳溪知道一年前的魏谏白到底有多少家底?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柳溪并不知道,此时的她与景岚已经想到了一处——魏谏白,必须死!
景铎安然下葬之后,红姨娘将众人唤至景氏前堂,商议景氏的下一件大事。
家主殒命,景氏必须选出一个新的家主,主持景氏的大局。
照理应该是长者居之,二公子景檀继任家主是再合适不过了。
可是。
红姨娘专门提及此事,景檀也没有拍胸站出来,想必是不想当这个家主的。
景九叔与海先生在旁为证,默不说话,似乎也另有打算。
柳溪端起热茶,轻啜了一口。
真是奇了!
这事若是发生在西山柳氏,二妹,三妹,甚至四弟,哪个不争着抢着的要当这个家主?
有意思。
柳溪很快有了个大胆的猜想,她细细打量着堂中四名公子的面容——景岚、景焕与景渊脸上都有小酒窝,唯独景檀脸上没有酒窝。
再仔细看看眉眼,景岚与景焕是生得最像的,景渊眉目已经长开了,眉眼间还是可以看出与景岚的相似之处。
唯独景檀是丹凤眼,似是生得更像红姨娘。
“嫡子尚在,岂能立长?”红姨娘说出了她的意思,殷切地望向最小年纪的景岚,“我当初是在姐姐的灵前起过誓的,家主只由姐姐的孩子来做。”
景檀附和道:“不错,娘亲起誓之时,我也在旁,我可以为证。所以这家主之位,还是小五来当吧。”
“二哥,你看我还是个孩子……”景岚瞪眼,不敢相信听见的话。论武功,她比不过二哥,年纪也是最小的,她做家主岂能服众?
“十六岁也不小了,哪里还是孩子?”景檀正色回答,“你瞧外边多少农家儿郎,十六岁当爹爹的也不少!”
景岚看这阵仗,二哥是不想当这个家主了。
“二哥不想当,也可以三哥来啊!”
景渊连忙捂住心口,猛烈地咳了两声,摇头道:“不成的,小五,你知道的,小时候我们一起泅水时,我险些溺毙,从此不能修习内功。”说着,他看了一眼海先生,“海先生,你一定还记得!”
哪有家主没有内功的?这内外不能兼修,武艺不过平平,更是不能服众。
海先生捻须点头,“不错,三公子不宜修习内功。”
“那……四哥……”
“我可还伤着呢!”
景焕不过比景岚大几个月,他若能当,自然景岚更能当了。
绕了一圈,竟又回到了景岚的身上。
景岚哪里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她自幼闲散惯了,从来没有想过当家主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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