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里她不断在梦中给他暗示,终于在第七日,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在琅嬛阁举剑自尽了,那是他们最初相知的地方。在青楼中死去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很快就被传的满城皆知,有人说是被漠北刺客所杀,有人说是恋上青楼女子求而不得,还有人说是杀孽太重被厉鬼索命。大渝举世无双的军神为他自己的生命画上一个不完美的句点。
但前来渡他的无鸾,在他脸上看到的是一派轻松。她谨慎起见借了与她搭档的黑无常的勾魂锁,尖厉的钩爪刺入他的琵琶骨,紧接着他的伤口处便分离出一团耀目的光亮,绕她一周后消失不见。这一瞬过后,他的眸子变得灰白无神,乖乖被吸入葫芦中。
无鸾回到地府迅速将葫芦里的魂魄移交给牛头马面,然后将早已准备好的辞呈递给她的老搭档连城让他转交。遇到夏罂以后,她对见阎罗王有着迷之抵触。
黑无常拿着那封轻薄的信晃了晃,“你真要走?这次去了这么久,发生意外了?”
无鸾疲惫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嗯,有点累了。信你转交给阎罗王,我先走了。”
“你要去哪儿?”
她没答话,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普天之下,她也就一处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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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门关之后,是一条幽长的河。其水皆血,源出地府,腥秽不可近。河上凭空架起一座叁层大桥,有日游神和夜游神日夜把守。行善积德者过上层,善恶兼半者过中层,恶贯满盈者过下层。下层离河面近,桥面窄,多半会跌入污浊的波涛中,被铜蛇铁狗狂咬。
过了桥后的望乡台上,一座简单的木屋静静的伫立着——是孟婆的居所。
无鸾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一个年方二八的少女正对着铜镜梳妆,她听到声音欣喜的转过身,但见到来人后失望的撇撇嘴。
“你来的还真是时候,有人找你呢。”
“哦?确实是找我不是找你?”无鸾在桌边坐下,右手托腮,“是天庭那位要来吧?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
冥府可不像天上,有那么多长生果和蟠桃可以永葆青春。他们想要保持年轻的外貌只能靠自己的法力维系,时间长了便没几个人愿意浪费法力在这上面。毕竟每日对着些面貌可怖的厉鬼,谁还有心思关心长相。
孟婆大多以老妇形象示人,今日化成少女,那一定是她暗恋多年的司命星君来了。
“哼,这死老头子每次来都是为了你。”她愤愤的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说说你吧,发什么疯要辞了白无常?知不知道这位置很是紧俏啊!”
见眼前人不吭声,孟婆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把你养这么大我容易吗?!”
“我那天路过忘川河,看见你,你什么都不是,只是半片白色的魂。司命星君拎着一盏灯,将你这片魂引了进去,划开掌心的皮肉,让血流进灯里,用血把你养到这么大。”
她比划了一个比普通婴儿还要短一半的形状,又敲了敲无鸾的脑袋:“你忒不像样了,司命星君把你交给我,我用血养了你叁百年,你才有了个人样,还是这么皱巴巴的像只猢狲。又花了叁百年,才把你养到有了一点脑子,终于记得我叫什么。”
无鸾拂开她的手,满脸无语,“你这故事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罢了,不讲了,”孟婆叹了口气,“总之你去和阎罗王道个歉,他会给我个薄面。你这丫头,除了做无常还能做什么?难不成还想着晋升到天庭去?”
她摇摇头,神色恹恹得趴在桌子上,“做无常可以,但我不想再待在第五殿。”
“怎么?第五殿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孟婆作势又想敲她头,被她敏捷地躲了过去,只好收回手,“别看阎罗王被贬了,天庭对他只是略施小惩,这次千年审核保准升回第一殿。”
“他每日都无所事事,要不就是随意放人还阳。秦广王和楚江王可比他守规矩多了,第一殿怎么可能轮到他。”
闻言孟婆凑近,神秘兮兮地说:“你肯定不知道阎罗王什么来头。”
她正想询问,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身旁少女模样的孟婆急忙端正坐姿,理了理头发:“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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