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一探身,与他离的近了些,他那淡雅的气息扑面而来,无时无刻都不在撩拨着。
她笑的十分开心,轻轻柔柔的话语却如刀子般,直戳白无泱的心脏,“我是混账啊,你惯的,早一点狠心剐了我,何必会遭今日的奇耻大辱呢?”
她的唇蹭过白无泱的耳边,呢喃细语的说道:“师父别心急,一会儿还有更混账的。”
白无泱大怒,已经将那双深邃的双眸瞪出了血红色的怒道:“狐魄儿,你这是发的什么疯,你当真以为我不会剐了你吗?”
她的身体还在慢慢的改变着,听罢,冷冷的笑了笑,便懒散的倚在了白无泱的怀中,那双妖冶的眸子变得有些浑浊,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声音随之也寡淡极了,她说:“师父,你当真以为我怕死吗?”
是,她不怕,不知从何时起,那个惜命如今的小狐就一去不复返了,以前是在他的庇护下她狐胆包天,而如今是在千般痛万般怨下,真的就是天不怕地不怕了。
白无泱看着她这突如其来的改变,真的不可能再视若罔闻了,眼看着那双雾眼变得越来越凌厉,本就俊逸的五官也开始变得越来越英气,就连她整个身姿的轮廓也都在不断的变的刚毅修长了……
白无泱觉得心头一痛,也缓缓的闭上了眼,他微微仰头,不至于让自己眼泪流的太惨,但也掩盖不住那两条清流缓缓而下,他的声音很淡很淡,他说:“魄儿,醒醒吧,你这颗心,睡了太久了。”
狐魄儿徒然一痛,自心口处传来,她从白无泱的怀中滚了下去便吐了一口鲜血,那英气的模样瞬间又恢复成了以往的样子,白无泱留在狐魄儿心中的那一抹剑气,此时已被唤醒,那搏击过后的神采,显尽锋芒。
他看着她捂住胸口,眉头紧皱咬紧牙关呆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模样满是心疼,“痛吗?”
白无泱也痛,只要他再狠戾半分,那把心上刃,便可穿心刺骨,破膛而出,可还是只是轻微的在她的心上划了一道痕迹便退缩了。
退缩,是因我怕你痛,我不想再让你痛,魄儿,我亦知你痛,你本意不愿如此,怎就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那一道道伤疤好了又被亲手撕裂开的痛,你痛我也痛,神识清明的你,那掷地有声的叩首和那一声声的道歉,无非天上人间,我懂,我都懂。
他的声音低低的响起,“别再一错再错了,魄儿,回头看看我,我就在你身边,不会再离开了。”
如今的我明白了,你不过就是想守在我的身边而已吗,岁月轮回,不离不弃,是我情起又不自制,是我先弃了你又离开你太久了,你有错,却皆因我。那两行清泪流出来时就未曾断过。
狐魄儿的神智慢慢的有了一些清明,眼中的浑浊也逐渐淡去,她抬眸,那榻上被她缚住的人也正满心悲伤的看着她。
她一瞬间有些怔愣,可忽的又像是刚反应过来什么,所有的神智似乎都在崩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慌忙的又别过头去,哆哆嗦嗦的的爬了起来,起身便是夺门而出,落荒而逃 ,冲出去的一刹那,腿都是软的。
她跪坐在紫藤花前,天已经蒙蒙放亮,借着那一丝晨光,她颤抖的想要低下头,可脖子却是有些僵硬的,她不敢看自己。
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大逆不道的换了一副鬼样子,她骤然将四肢蜷起,瑟缩着将自己的视线埋的很深,就连那水雾的眼帘她也冲做遮挡,眼睛闭的死死。
在她神智崩塌的那一刻,碧天也松动了,白无泱缓了会儿力气,便也跟了出来。
他开门的刹那,看着不远处那团成了一团白色蜷缩的身影,真的又是一痛。
这个世界恐怕也只有他最明了,她贪嗔痴妄念全都有,但她想要的却很简单,她的‘有’并不是‘占有’,只是那份还没来的急藏明白的‘拥有’,也正正是因为还没来得及藏明白,便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一个靠在门前看着,一个蜷缩在紫藤花下愣着……
当几许暖洋洋的阳光撒下时,已是正午了。
白无泱终是将所有的情绪收敛,抬起脚步来到她的跟前,低了低眼眸问道:“怎么,起不来了吗?需要帮忙吗?”
听到他的话,狐魄儿的身子又颤了颤,她不敢抬头,仍是不语。
“……还是,变了个模样怕吓到我吗?”他的嘴边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狐魄儿抖的更厉害了。
白无泱轻轻咳了咳,嘴角一勾,蹲在了她的身前,扯了扯她的胳膊,冷嘲热讽的继续道:“哦,难不成是我那大逆不道的徒弟也知道做了错事,没脸见人了是吗?”
“……”
“来,变都变了,让师父看看,俊俏不俊俏?”他轻轻笑了两声,狐魄儿本是有些松动的胳膊瞬间又将自己抱的很紧,无论白无泱说什么都不抬头了。
听着白无泱的话,狐魄儿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死的透透的了,心道完了完了,她这只九尾妖狐,在自身的魔气越来越强大的时候,偶然得知一生可以性转一次,但也是仅此一次,若是变了就变不回来了,本来自己在这里挣扎了这么久一直都没敢睁眼,可如今,听白无泱这么说……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仿佛又跟压上了一堵厚墙似的。
她觉得白无泱不说话了,突然的寂静,让她更感不适。
白无泱单腿屈膝蹲在她的跟前,阳光洒在紫藤花下,又映在了白衣交叠间,影影绰绰,一个笑的宠溺,眸中星辰点点,一个好似羞涩难言,藏起了那羞红的脸,可,若不是命运弄人,当真是一副极美的画卷。
“开玩笑的,别当真。”他笑着说:“逗你呢。”
“……”
这话说的极轻极柔,别说狐魄儿现在心中好似压了一堵墙,就算是再有两座王屋与太行,仿佛都能被这一句轻轻飘飘的话夷为平地。
“不相信我吗?那我可就走了?”白无泱说完直起了腰转身就要走,可……他并没有前进一步,而是原地笑了,侧了侧身,低下了头,问道:“你拽着我衣脚干什么?”
“我错了师父。”那委委屈屈带着哭腔的声音,好似穿越了百年,他忽觉有些慌神,但只是一瞬,便又回过神来笑道:“成何体统,起来。”
那委屈巴巴的声音吭哧瘪肚的答,“我,我,起不来了,腿,麻了。”
“……应该。”白无泱笑着回了她两个字,从黎明破晓坐到如日中天,不麻就怪了。
他微微弯腰,将她拽了起来,可起身的狐魄儿真是浑身酸痛重心不稳啊,栽栽愣愣的就有要扑到他怀里的趋势,可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往后仰了个头,整个人直接就折了过去,又摔在了地上。
白无泱一愣,看着摔的惨兮兮的她,眉头皱起问道:“你这又是做什么?”
这么生硬的往后一折,讲真,她这老腰真的受不了,像是掰折了那般,本就哭的梨花带雨的,此刻更有了汹涌澎湃之势。
“还好吗?”
白无泱刚要过去,就听她喊道:“停下!”
“我,我,还是我自己起吧,师父你不用管我,我缓一会儿就好。”
她躺在地上当真是缓了好一会儿,直到太阳西斜,直到月朗星稀,直到黎明破晓,再到日晒三竿…………她起来了,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后,她发现自己坐在了床上!
她敲了敲那个不太好使的脑袋想了想,自己好像是说缓一会儿再起来,哪成想,缓着缓着,眼皮子一沉,竟把自己给缓睡着了,想都不用想,是谁把她搬进来的。
随着那缕剑气的再次沉睡,狐魄儿觉得心尖的那个位置不那么痛了,不痛是不痛了,可随之而去的还有那短暂的清明。
她心中有点烦躁,反正就是别别愣愣的,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种。她四处逛了一圈,才确定,白无泱竟然不在。
她靠在槐树旁想了想,这一年多,从神智不清再到记忆错乱,可有个地方,她现在记起来了,也应该回去看一看了。
拜仙山脚下。
一群青衣白衣道人数众,乌央乌央的人群围了能有半座山脉。而与他们对立的另一边,则是一些山野精怪,不足千人的样子。
精怪跟前站着四个人,一个是一身书卷气的朱八芝,一个是颇为吊儿郎当的阿狸,还有一个是自带几分妖魅的狐羽枫,最后一个是冷若冰霜的拘灵。
狐魄儿站在云端的身影顿了顿,她还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站在道人当中的白无泱,她的脸色沉了下去,瞬间就变得很不高兴,弄了半天在竹舍里寻不见他,这是赌她老巢来了!
她白袖轻拂而过,天地之间瞬间便生出了一道云梯,云梯十分招摇过市,从云端直接戳到了两方对垒的中间。
两边的人顿时一愣,四周鸦雀无声,皆是被这突兀出现的云梯给惊到了,这不仅仅限于显摆了,简直就是目中无人,太过张狂,一众人皆顺着云梯向上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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